子,在他看来,国公府规矩森严,井然有序,主子善待下人,下人尊重主子,一派和谐。且主子们都读过书,想管理一群目不识丁的下人实在太容易不过,这些白丁如何能在读书识字的主子眼前做不利于主家的事?是以他对此类龌龊事闻所未闻,从未想过,竟然有刁奴敢这样戏耍主家,中饱私囊,更未想到,有些人的心是黑的,为了点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如果是寻常的下人也便罢了,可偏偏对方是他自小信任的程妈妈。
他如何想到,从来都标榜忠心,标榜对他好的程妈妈会在背地里如此糊弄他?
明知道他母亲喜爱梅花,明知道他护着她,程妈妈却面上一套背地一套。
容恒生出难言的愤怒来,若是旁人欺骗他,他或许没这般生气,不过是损失些银钱,吃些亏又如何?可程妈妈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这种事。
容恒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宋朝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并不觉得意外。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爱种花弄草,从前在扬州买花,时常种下去没几月花便死了,听府中下人说了才知道卖花的店家会用这种阴损的招数,宋朝夕查看过程妈妈的账,发现程妈妈每隔两三年便重新购入梅花,什么样的严寒天气能让一片梅花死绝了,且根部都是烂的?她猜想程妈妈在梅花上做了手脚,便叫人去查探一番,谁知一查一个准。
程妈妈慌了神,手抓住大腿,连连说:“老奴不知道啊,就算真是夫人说的那样,老奴也是被人冤枉的,定然是那卖花的店家做的这等腌h事!与老奴无关啊!”
然而话音刚落又一个婆子进来了,那婆子穿一件粗布衣,黑色的布鞋。
宋朝夕温声道:“冯亮家的,你且告诉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你这几年看到过什么。”
冯亮家的环视一圈,发现这屋中的贵人各个漂亮,当然最漂亮的还是坐在上位圈椅上的夫人,她是山野村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过贵人,有些拘谨,好在夫人说话温和,看着是个好相处的,跟她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地主婆子完全不同。
冯亮家的想了想才道:“世子爷,世子夫人,我家就住在山上墓地边上,这些年我经常看到有人去山里种植梅花,那些梅花明明长得好好的,过不了几个月却莫名其妙枯死了,我和我家男人有次去山上砍柴,撞见一个穿着很体面的婆子,那婆子跟她儿子一起拿热水灌入树根里,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还和我家男人说了几句,想不懂好好的梅花干嘛要用开水烫死,直到之后几年,那婆子又带人去山上种梅花,我才明白原因。”
宋朝夕不咸不淡道:“那你看看,你说的那婆子在不在这屋中?”
冯亮家的一愣神,便直勾勾盯着跪在地上的程妈妈端详,无需多言,这屋中的人早已明白了一切。
程妈妈面如死灰,紧紧抓住大腿,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
她满头是汗,焦急地抓住容恒的腿,“世子爷,老奴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了,我儿子好赌,前些日子他忽然赌输了两千两银子,那些追债的声称若是不还钱就砍断他的腿,老奴就这一个儿子,也是被逼无奈,世子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饶了老奴吧!”
宋朝夕淡淡地垂眸喝茶,她从始至终都没把程妈妈放在眼里过,若是顾颜还能叫她有些斗志,程妈妈算什么,一个奴才而已,也值得她多费时间,她实在懒得看到这号人在她面前晃着碍眼,便不无讥诮地问:“世子爷还有什么想说的?”
程妈妈满面可怜,容恒实在有些不忍,想了想,便道:“儿子知道程妈妈有错,可她毕竟陪了儿子多年,不如就把她送出府,让她安享晚年吧!”
宋朝夕听笑了,这奴才就差没骑到主子头上来了,容恒竟然还让她安享晚年?真是好纯善一人,宋朝夕差点都要为他鼓掌了。
她好似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眼中讽刺意味甚浓,看得容恒莫名不舒服。
宋朝夕手指懒懒拨动着描金边瓷盘里的瓜子,似笑非笑:“世子爷从前便为了这婆子忤逆我这母亲,我不计较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可这婆子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挑拨是非。世子爷让这样一个人安享晚年,让那些尽忠尽职,认认真真为主家办事的下人怎么想?我虽只是续弦,不是世子爷你的生母,可好歹也是这府中的女主子,这国公府虽则姓容,却到底是你父亲当家做主,暂时还轮不到世子爷这个当儿子的来发号施令,教我怎么处置下人!”
容恒手紧紧握起,他就知道宋朝夕不可能饶了他,上一次他错怪她,虽则已经受了惩罚,可她一向是个记仇的,他知道她心里瞧不上他,却没想到她会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可仔细一想,她说的没错,这府中是父亲当家做主,她是父亲的妻,这国公府的女主子,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如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如何能在府中立威?他如今的威风不过是凭着他父亲的庇荫,若没有父亲,他又算的了什么?
宋朝夕见他不高兴,自己便高兴了,她懒得跟程妈妈计较,可这一次次的事她都记在那,她不挑事这府中的人就该阿弥陀佛了,竟然还有人敢挑她的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