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透露的信息并不难理解。
最简单的例子, 就像是买不起新画布的油画家。画布上原本已经有一幅完整的画作了,在那之后又被覆盖,重新绘制了全新内容。
费奥多尔生存的世界, 相当于那张覆盖过后重新绘制的画作, 而他如今身处的“梦境”,则是在此之前的部分。
“书”的原理, 恐怕也与这个类似。
他并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遭到如此巨大的改变。得到了米哈伊尔一部分记忆的魔人, 只能在满头雾水的情况下,去寻找同样来到此处的太宰治。
似乎是因为米哈伊尔不断轮回的真实经历太过漫长, 再加上变成梦魇之后,侵袭他的噩梦相当于再次重复了一遍过往。那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俄罗斯青年, 并没有同样让费奥多尔完全体会一遍,而是选择截取了后半部分, 单纯让他感受过变为梦魇之后的内容。
这算是米哈伊尔难得体贴的地方, 从噩梦中醒来, 梦境中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变淡。终究会有一天,费奥多尔会彻底忘却沉浸在梦中的感情,影响被降到最低。
前提是,他真的对梦境中的内容毫不在意。
从梦魇状态中回归的时间已是深更半夜,在与米哈伊尔简短的交谈过后,外表十五岁左右的他, 立刻起身赶往对方所指的方向。
夜风微凉,树影婆娑, 只有零星几只乌鸦在树梢枝头盘旋, 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十分应景的叫声。
在淡雅月光的照耀之下, 费奥多尔轻喘着气, 迈开步子小跑到一条流水清澈的河道旁,缓步踏上连通两岸之间的桥梁。
他明显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不同。
从自己在这边的居住地抵达河道的距离,粗略估算至少有三公里远。换做自己原本的身体,是绝对无法在匀速奔跑这么远的距离后,除了呼吸稍显凌乱以外,感受不到任何不适。
早就该小腿酸痛,单纯的换气也会导致肺部疼痛不已才对。
从梦魇变回人类应该没有先例,如今这具身体也难以判断是单纯的异能力者,还是梦魇状态。
费奥多尔在桥头沉默着,视野中坐在护栏上不断晃着腿的少年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
面容完全一致,搂住他相较于同龄男性而言稍显纤细的腰部,想必手感也与印象中的相同。
唯一的区别只有气质,一个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暖风般温柔,一个似是身处极寒之地的冰冷,不带任何多余感情。
“你来啦。”
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太宰治扭过头,嘴角挂着一抹在黑暗中无法看清的微笑。
“那么话不多说,想跟我聊的到底是什么?”
费奥多尔的呼吸不由自主的一滞,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果然还是不一样,在噩梦之中的无尽轮回里,他所认识到的太宰治是一位性格开朗阳光,偶尔喜欢恶作剧却心思细腻的少年。除了脸以外,与面前这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不对。
对他充满敌意的太宰治,才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会主动蹭上前来,做出亲昵举动的人是属于米哈伊尔的。
“你想与我谈的就是这个吧。”
并不知道魔人如今混乱不堪的大脑究竟在想些什么,坐在护栏上的太宰治翻过身来,表情回归严肃,主动走向出力在桥头半天不动的费奥多尔。
这个世界太过荒谬,如今他所知的情报太少,根本不足够侦破谜团,最好的选择只有与短暂结盟的魔人共同应对。
“来之前我也探查过资料了,这里的异能力者在死去之后,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灾难。”
见到费奥多尔半天没有反应,勉强算了解对方性格的太宰治并未多疑,率先解释着自己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探查到的内容。
“简单一点的,就是附近激增的死亡率。日本虽说是个高自/杀率国家,那样的频率也有些过头了。一两次或许还能称之为巧合,但就我所知道的那些异能力者,无一例外,全部对上了。”
若不是他曾在龙头战争期间,专门记过与港口黑手党对立组织异能力者的信息,这些内容他不一定能联想得到。
“嗯……”费奥多尔简短应和着,紫红色的眼眸半阖,示意自己有在听。
“你曾经无意间透露过,说自己的目的是清除这世界上的罪孽。”
太宰治走上前来,与魔人保持着一米远的安全距离,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想要暗示些什么。“但这边的世界并不是我们身处的现实,异能力者的死亡,也不会像这里一样引发灾难。”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信息就是费奥多尔想与他交谈的内容,实话说大可不必。
他就算理解魔人的夙愿又能如何?只要对方一天不肯放弃,他们的立场永远都会是对立。
更别说如今的费奥多尔似乎已经有了想要放弃的迹象,他也完全没兴趣得知这些内情。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