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只有一两个内侍小心地护在床边,用手轻轻地、虚虚地支撑,以免太子倒下时不慎磕碰到哪里。在见到暗一后,他们如蒙大赦,连忙后退。
暗一立即坐在床上,长臂一揽,已经把太子圈进自己的怀里,依靠着他厚实的胸口,之后,他用最合适的力道顺着下抚太子的脊背,渐渐地让他平静下来。
太子——陈钰咳嗽这一通后,露出个苍白又无奈的笑容。
“是我又吵到你了。”
暗一沉声说:“没什么吵不吵的,我不过是去洗个澡罢了。倒是这寝殿之内可是有人不曾好生照顾太子?竟叫太子没能安睡。”说话间,他给几个附近的内侍示意,“查了吗,是否室内有哪些药香、药物刺激了太子的心肺?”
每次太子不舒服,暗卫统领都会严厉责问,内侍们都明白流程。也许一开始还有人会觉得是不是暗卫统领太愤怒而迁怒,这才折腾他们,可因为每次都仔仔细细地盘问调查,在这其中还真发现了两三次是有人真被收买了对太子不利,内侍们才都明白这绝不是多此一举,于是每一次在类似的情况时,都绝对不会敷衍。
这一次,内侍们当然也仔细查过了,有个领头的上前一步说:“没有发现异常。”
暗一挥手让他退下,抬眼看向宫顶的大梁。
在那很多隐蔽的角落里,轮班守卫的其他暗卫们显现出一个人来,说:“禀报统领,没有异常。”
暗一挥手让他退下,又看向下方各角落、门口、窗外等处守着的侍卫。
那些侍卫们同样派代表出来,禀报无事。
暗一这才放下心,低头轻声对陈钰说道:“太子,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陈钰笑着摇摇头,温和地看着他,说:“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暗一摇头拒绝。
陈钰抬眼看他:“那你陪我说说话?”
暗一郑重点头:“好。”
陈钰就静静地等着。
暗一没说话。
陈钰轻声笑了:“你说话呀?”
暗一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钰有点好奇,又有点惊讶。
以往他每次犯病,也会偶尔留着暗一陪伴,那时候的暗一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守着,但他却隐约觉得,那时候的暗一都是压抑而不安的——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了,那些深藏在暗一体内的戾气和不甘,好像消失了一些。
难道说,暗一是逐渐放下了吗?
陈钰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酸楚,可这酸楚很快就消散了,更多却是欣慰。
如果真是暗一不再那么对他的病痛耿耿于怀,也是一件好事……在暗一给他找药的这几年,他一直就想说,让暗一就在他身边留着,别再出去了,他们没多久可以相聚了。可他看到暗一那隐隐的疯狂和担忧,他又说不出口。而现在,暗一能放下,也许在最后的几年里,他反而可以常常见到暗一,也不会担心见不到暗一最后一面了……这样的暗一,在他死去以后,应该也不至于太伤心。
暗一看着陈钰,突兀地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细弱的手腕。
这样的举动是有些唐突的,所以陈钰更讶异地看向他。
暗一没有放手,用另一只手做出几个手势。
这些手势的意思是,吩咐寝殿里的内侍、侍卫、暗卫们全部离开,把整个寝居处留给他和太子两个人。
陈钰早就给了暗一这样的权力,很多时候,在暗一替太子更换衣物、帮他沐浴的时候,总有类似的吩咐——那些人也都习惯了。
在手势打出后,一阵细微的衣衫窸窣声和几不可察的脚步声后,其他人也都快速地离开。
陈钰依旧讶异,但既然暗一这么做了,他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他总是信任暗一的。
人都走光了,门也关死了。
暗一才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塞进陈钰的手里。
小瓶子不重,大约也就二两左右,但是陈钰现在正无力的时候,差点连这个瓶子都拿不稳,还是暗一用手包住他的手,帮他握住。
陈钰笑笑:“这是给我送礼吗?”
暗一低声地说:“是给太子的礼物,太子打开,看喜不喜欢。”
陈钰另一只手轻轻张合一下,积蓄了一点力气后,抬手把小瓶子打开。
刹那间,清香扑鼻。
陈钰轻轻嗅了嗅:“蜂蜜?”
暗一说:“是。”
陈钰微微一笑:“很香。”
暗一顿了顿:“太子想喝吗?”
陈钰一愣。
暗一对他的食物是有严格控制的,很多东西早就不让他吃了,蜂蜜虽然是滋补品,但他也总是担心药性冲突,又担心野蜂酿出的蜜不够干净,不叫他喝。
这一次却例外了?
陈钰轻轻地说:“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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