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翼的车驾一进建康城便摆起皇子仪仗,侍卫执剑持盾,侍从举伞捧扇,阿那瑰看得眼花缭乱,忽见一抹白影飘入车内,正是连日骑马的檀道一。
她不情愿地往角落里挪了挪,瞅着元翼,“殿下,好挤呀……”
相处数日,元翼对阿那瑰颇为宠爱,没有舍得责骂她,“你让他躲一躲吧。”
阿那瑰不解,听外头喧哗,顾不上檀道一,忙扭头看去,见街上人潮涌动,男女老幼,摩肩擦踵,正推挤着往车上张望,花枝、绢帕、鲜果如雨般投了过来,阿那瑰躲闪不及,忙将脑袋收回来,对元翼道:“他们在叫喊螳螂哩。”
“檀郎。”元翼哈哈大笑,瞥向檀道一,“檀郎车已满,无奈掷花何啊!”
檀道一靠在车壁上假寐,对元翼的打趣充耳不闻。
阿那瑰咕嘟着嘴,竖着耳朵聆听片刻,然后拍手笑道:“也有叫殿下的呐!”
元翼心里本有些酸溜溜,见阿那瑰真情实意替他打抱不平,畅快不少,他笑眯眯道:“阿那瑰觉得是檀郎美貌,还是殿下我美貌呢?”
阿那瑰眼睛一转,雪白的牙齿咬着红唇,笑嘻嘻道:“殿下有男子气概!”
元翼轻嗤一声,“滑头。”
将至宫城,车马渐稀,有宫人在御道上翘首等待,看见元翼仪仗,忙到车前道:“殿下私自求娶柔然公主,御史已经弹劾了,殿下面圣时说话小心些。”
元翼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我放个屁他们也要弹劾,有什么稀奇?”
宫人往车前近了一步,小声道:“昨天柔然使者先殿下一步进了京,要把柔然公主嫁给太子。”
元翼有些紧张,“太子怎么说?”
“太子先说年纪不合适,而且已经有太子妃了,柔然称公主愿做良娣。太子又说,殿下有意要求娶公主,他做兄长的,不好意思和弟弟争,所以这事到现在还没个决断……”
语音未落,一只茶瓯自车里砸了出来,那宫人被砸得额角肿起,讷讷不敢言。
见元翼发怒,阿那瑰忙端坐起来,柔波般的眼眸顿生警惕,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檀道一也睁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元翼。
“你退下吧。”元翼舒口气,没事人地一笑,吩咐随从:“先去太子府。”他转而对檀道一说:“我得去劝太子娶柔然公主了。”
檀道一点头,跳下车,白袍掠过车辕,许多的花枝也被拂落地上,被他踩在脚下,阿那瑰正觉得可惜,听元翼道:“阿那瑰,你跟他去吧。”
阿那瑰“啊”一声,一脸震惊。
元翼为着太子的事,脸上有些难看,“我住在宫里,没有开府,哪有地方安置你?”
阿那瑰坐在芬芳四溢的花丛中,前一刻还飘飘然,元翼一句便就让她坠落在地。她嗫嚅一声“殿下”,眼里水汽弥漫,可怜极了。
元翼讶笑,“你不会真想跟我进宫吧?”他摇头说:“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那样的龙潭虎穴,你去不得。”
“殿下,”檀道一急忙插话:“我不想……”
“只在你家寄养几天,并不是就送给你了。”元翼不再理他,转而亲昵地捏了捏阿那瑰脸颊,“我一出宫就来看你。“
阿那瑰还没有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无措地望着他。
元翼扭过头吩咐车夫,“去太子府。“
阿那瑰湿润的睫毛扇了扇,脸上堆起笑来,温顺地点头,“殿下,那我先去啦。“她轻盈地跳下车辕,捏着甜甜的嗓子,满怀希冀地对车里的元翼叮嘱:“殿下,你要记得来看我呀……”
元翼随口应了一声,马车掉转头往太子府去了。
阿那瑰伸长脖子看了半晌,扭过头,见马上的檀道一亦是满脸不快。檀道一抬起下颌,“走吧。”生怕阿那瑰又要往马上挤,他忙扬鞭轻叱“驾”,领先而去。阿那瑰生怕落单,拔脚疾追。
回到檀府,家中随从们早得了信,在门口垂手等候,见着檀道一,喜笑颜开,亲切地呼唤着“郎君”,众星捧月簇拥着他往府里走。阿那瑰被挤到角落,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见檀府内松涛隐隐,青竹郁郁,白墙乌瓦掩映在山石后,哪有半分她期盼中的富贵气象?阿那瑰大失所望,心想:要看草看树,柔然多得是,我又何必长途跋涉来这里?
殿下什么时候接我走呢?
檀道一走了一阵,才想起阿那瑰来,脑袋左右一转,见阿那瑰正噘着嘴在竹亭边发呆,满脸愀然不乐。他折身回来——一群奴仆也跟着扑过来,阿那瑰被扑得往后一个趔趄,檀道一用鞭鞘指着她,对管家道:“先领她去我那里。”
管家只当阿那瑰是檀道一在路上买的僮奴,忙答应了,问阿那瑰,“叫什么名字?”
阿那瑰手指点着嘴唇,眼睛往庭院中一转,瞬间给自己起了个很风雅的名字:“我叫阿松……“
“蠕蠕。”檀道一忽道,“她叫蠕蠕。“
“蠕……蠕……”管家和阿那瑰两双眼睛疑惑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