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薛正平,停顿一下后,忽然笑了。那笑凭空令人想起“轻蔑”二字:“再说吧。我还有事。”
“等等!”黄彩虹急呼。
然而,薛正平并没有为她“等等”。
薛正平有点急不可耐。柳苗苗就在他前方几步远,他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跟丢她。他可不想错失今晚的约会。
粉红色的床四件套既然买了,就应该物有所用。
所以,今晚的他,是有小目标的。
黄彩虹的话,他听到了,转瞬就一哂而忘。
哪怕稍后的时候,他终于在同事绝迹的两条马路之外,与柳苗苗并肩走在一起,柳苗苗问他,刚才停下在接谁的电话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屑。
“我前妻……法律手续还没有办完的前妻。”
“她说什么?”
“她说她怀孕了。”薛正平无声发笑。
柳苗苗不觉也跟着笑了笑。笑完,严肃起来:“可要是真的呢?”
“得了吧,”薛正平摇头,“要能怀早怀了。我跟她之间……有两三年没有采取过措施了。”
柳苗苗点点头。撒谎说自己怀孕,借此挽留婚姻的,确实不在少数。点完头又摇起头来:“可万一是真的呢?你总听过‘命运弄人’这个说法吧?”
“不可能。”薛正平一口咬定。
“你看着我。正平!”柳苗苗较真起来。
薛正平只好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柳苗苗。
“万一,我是在很认真地假设,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薛正平的眸光流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苗苗,有些假设,是没法假设的。有些细节,我不想对你说。但它们存在我的脑海中。
你不妨这样想象一下。
从前有个年轻的农夫,他在七八年前拥有一块土地。多年开垦,生土变熟地。他也拿到了土地的经营权。
有两三年的时间,他非常认真,非常努力,日以继夜,夜以继日,辛苦播种。他撒下的汗都浇透了土地,种子愣是从没有发过芽,连长歪的都不曾有过。
这位农夫,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最后,他阴差阳错,要放弃自己对这块土地的经营权时,你能相信,在弃权的紧要关头,土地里突然长出作物来?”
柳苗苗被薛正平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她摇着头:“你真倔强,我都说了,是假如。你竟然不肯配合我假如一下。”
薛正平笑起来:“原谅我。我实在是假如不出来。”
柳苗苗娇嗔捶打薛正平:“太坏了。我回过味来了。你这不是在找老婆,你这是在找孩子妈。要是我不肯生孩子,你是不是——”
说到这里,柳苗苗赶紧止住,同时还捂上了嘴,一副失言模样。
薛正平多聪明呀,他听得一清二楚。柳苗苗这是动了将来嫁给他的心思。这一次,应该是真的。
薛正平开心不已。
“老婆、妻子、太太、婆娘、孩子妈、孩儿他娘……还不都意指同一个人?只有迂腐、死板的伪女权才傻傻地去计较。
对男人来说,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孩子,当然很重要。对女人来说,也同样重要。你我都不能否认,繁衍,是人类的第一驱动力。
我呢,也不否认自己想要自己的孩子。
但是,记住,这里有个‘但是’,我也不会因为没有孩子就离婚。离与不离,是综合考虑后的取舍。”
柳苗苗有心问他都考虑哪些因素来决定离或不离。转念又想,自己也未必会嫁薛正平,问那么仔细看什么。还有就是,人心不经细问,不如“难得糊涂”。
她挎上薛正平的胳膊,巧笑倩兮:“你说了这么多,倒勾起了我的倾诉念头。我想跟你说说我还高通达,你愿意听吗?”
薛正平耸耸肩,表示他不反对。
“你会不会觉得我见异思迁得太快?昨天还想着执行高通达的计划,今天就挽上了你的手?”
薛正平淡然一笑。
“其实,我跟他之间的裂痕早就存在。当然,这话你随便一听。裂痕早就存在,不过也不足以让我这么决绝地马上离开他。”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真诚。薛正平不禁转头看一眼柳苗苗。
这是陷入某种不愉快回忆的柳苗苗。一抹忧伤,弥散在她美如艺术品的脸庞。这忧伤,使她变得缥缈又高级。
“促使我决绝离开的是,他是个会家暴的人。”
薛正平默默叹了口气。在他的心目中,也有一个生气了就挥拳头的人。
“我有个好朋友,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我们俩一起上学、放学。除非我们中间谁生病了,请假了,另一个才单独走。
那条路上,顺路的邻居有很多。但我只和她做朋友。她也只和我做朋友。
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生活的世界很简单。她爸爸是当地高中的教导主任,为人严苛,对她的管教也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