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烤年糕》的后续时, 我想起江户川乱步的来信还有太宰治的话语,几乎是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
我相信有人能够通过火焰的成色、年糕的大小以及容器是否导热来判断烤年糕什么时候会熟,毕竟我那位擅长厨艺的友人, 便在我的面前展示过这种精妙的技巧。
——然而我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全知的人。
……】
……似乎有点脱纲了。
不过之前的散文也不是全写的美食,而是也掺杂了点生活琐事和自己的观点, 譬如“丑陋的橘子也是橘子”,又譬如“不知道的事情, 还是做了之后再思考后果比较好”。
大概——没关系吧?
我咬了咬笔杆,还是写了下去。
【……
退一步讲, 就算有全知的人,他也必然不是全能的。就像在一口咬下烤年糕之前、没人知道它的内芯是什么样子一样,全知者的生活中, 必然也充满着不能理解和知晓的意外。
……】
接下来我又说了一大段似是而非的哲学论述, 回过神来时已经洋洋洒洒地用了好几页稿纸, 只好把后来写上的内容全部废掉, 重新写了个平淡简单的后续。
“说起来, 今天好像要和新编辑见面……”我往后一仰, 想起前几天西冈正志突然被调去编写字典的消息:“西冈编辑的继任者应该不会非常不好相处吧——毕竟是他亲手选的新人编辑来着,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话虽如此,带着稿件在附近的一家餐厅里见到我的新编辑时,我还是有些震惊了:
眼前这个在横滨大学文学系读书、本叫“黛千寻”的青年,总有一种像是黑子哲也的既视感……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老师, 您看着我是想起了什么吗?”
像是没有被这样热烈(?)的目光注视过一样, 黛千寻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咖啡杯, 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我:“那什么、不……很好。没什么不妥之处。”
黛千寻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来稍微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黛千寻,现在在横滨大学文学系就读、在横滨周报的文学版工作。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为了成为您的编辑而来的。在看您的作品之前,我更喜欢轻小说之类的图书,不,现在也很喜欢……”
我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黛编辑啊,你大概是想不到的,我从前也是个轻小说作家啊!
“……那时候老师您还在用‘津岛’的笔名。”黛千寻显然从西冈正志那里挖到了不少消息:“虽然文字产量算不上多,但是每篇文章都能引起大家的感慨——连当时社团里一个出身豪门的同学都折服于您的文字——”
我汗颜:“哈哈、那个,您稍微有点夸张了……”
黛千寻咳了咳,终于平静了些:“抱歉,刚才有些过于激动了。真是没想到,老师你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人啊,毕竟之前我也在猜测‘井之头五郎’是儿女双全、有猫有狗的中年人士……”
“……是因为我在文中透露的信息太具有误导性了吗?”我有些无奈,想起来,不久之前福泽谕吉的来信当中,也提及了类似的猜测:“可能是,大家都觉得青年人没有这样令人羡慕的生活吧。有的人还评价过‘井之头五郎’只知道吃吃喝喝、很可能是某个隐居的富家子弟,才能这么奢侈——”
黛千寻:——噗。
他搅了搅咖啡,凝视着杯面那小小的漩涡,劝慰道:“那不过是因为见不到老师真面目而流传的八卦,和老师的文章没什么关系……对了,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叫我井之头就行啦!”我随口道:“不知您有什么问题呢?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回答!”
黛千寻纠结了一会,还是带着些拘谨,道:“井之头……先生。这个笔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或者说,您为了什么写下了这些东西呢?是因为想要让人感到生活中那些‘微小而确实’的幸福吗?”
我一愣:“……您对文字还真是敏锐啊。”
纪德之前也曾经这样和我提过“就是什么小确幸之类的吧”这样的话。
“姑且算是这样吧……”我无意识地用勺子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回答道:“怎么说呢,一方面的确模模糊糊地有着这样的想法;另一方面,回过神来就已经这样了。抱歉,这样说可能显得我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黛千寻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并不会——井之头先生只要按时交稿就非常可靠了。”
我差点笑出来。
“不过,西冈前辈走之前好像有提到过,您接下来一段时间想动笔写长篇了?”黛千寻如此提问道:“可以的话,方便您稍微叙述一下吗?”
我不确定道:“其实都是些很无聊的想法。虽然计划里说着要写三部曲,但是现在连完整的构想都还没有……在我收集到足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