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天灾,是要死人的事,此时屯粮,是不是有些……”
“哎呀,许兄!”商人劝道,“该活着,该死的,生死有命,都是天意,怪不得我们。我们又不是不卖粮,不过是价格比平日高些,真若是饿急了,总还是拿得出这些银两。水官已经在修补大坝,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其他几个粮商仍迟疑:“孙兄,囤货居奇,若是让朝廷抓着,怪罪下来……”
“他们管不到了。”戴扳指的商人指着乌云密布的天道,“看见没有?这是妖怪作祟,你们先前可见过这个?捉妖都捉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管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呢?”
几个人见了远处天边的那红色的幻影,都有些胆寒。
商人也看了一眼:“唉,这世道太乱了!谁知道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趁人活着,就该多享受些。到了这节骨眼上,就不必在乎别人了。你替旁人着想,仁义能让你晚死一些?要我说,哪有比银子更实在的东西。”
几个商人对视一眼,咬牙道:“卖。叫人推了车,今晚就来运粮!”
这时,宅子里的门开了,从屋里嘻嘻哈哈地冲出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儿,手里拿了张纸:“爹,爹,瞧我画的乌龟。”
似觉察到天有些暗,他仰头看了看,露出迷茫的神色:“爹,天怎么黑了?”待看到远处那一隅的红色,吓得一下子扑倒了父亲怀里:“爹,天上飞的那是什么呀?”
商人哈哈大笑道:“莫怕,莫怕,那是爹的送财童子。”
“送财童子……”
几个人也笑,指着半信半疑的小儿道:“孙兄好福气呀,茂哥儿有多大了?”
“哈哈,十二了。只盼我新纳的徐姨娘肚子争气些,给我多添几个胖小子,帮我打理生意……”
茂,茂哥儿?徐姨娘?
这是做了个梦么?能看见熟人?
几人出门,大门“碰”地关住,截断了声音。
苏奈的魂灵实在太轻,努力地挥舞四爪,还是被震得飘将出来,像蒲公英似的顺着风飘荡。
湿润的海风扑面,丝丝细细的雨打在脸上。
“一、二——一、二——”震天动地的号子声。
“这边搬过来,快点快点……”
“快,快,来不及了……”
身着帮工衣服的男人们扛着一袋袋土,堆在堤坝上,后头来的人,要踩上前面的麻袋,奋力地将麻袋堆在高处,爬上爬下,汗水湿透了布衣。
“方大人。”有人在这阴雨中跪下,“我们撤吧……”
“上啊!”带头的是个干瘦的白发老头,肩上扛着一麻袋土,裤脚挽在膝盖,一身官府已经被泥水糊得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他回过身,在雨帘中大声招呼道,“别停下,上啊!”
“这是妖怪作祟,我们凡人血肉之躯,哪里抵挡得过?”跪着的那人喊道,“方大人,妖怪若要灭钱唐,我们……我们是白送死!”
头发花白的水官却丝毫不理睬跪着的人,扛着一袋泥土堆在大堤上,湿淋淋的白发贴在脸上,招着手,对其他人嘶声呐喊:“水不能过海堤,必须堵住……后面就是钱塘的父老乡亲,是你我妻女,是……堵住!”
水面上零落地飘来两只木碗,一只孤零零的小鞋子。
方姓水官拾起这只鞋子,小小的虎头鞋不足巴掌大,绣线是崭新的,里面掉出被泡烂的柔软棉絮。
他钱唐的孩子,他的百姓。
他的泪水混着汗水流,分不清脸上溅上的是什么,径直往最危险的决堤处奔去,回头吼道:“跟我去堵!跟我来!”
跑掉的人们看到治水的长官身先士卒,有些人本来想跑,却身子一颤,犹豫地返了回来。
一个、两个、三个,返回去拿身子堵住水口的人越来越多。
可苏奈又看见天海相接处,银白色的一线,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冲过来。
浪——又来了!
血色的鲤鱼,漠然地在空中摆动尾鳍。
苏奈的心脏差点停摆,手足并用,一路狂奔,边走边回头,走不了了……这些人……
呼哧呼哧……这么多青壮,为什么不逃开?淹死多可惜,倒不如给她采补……
水越逼越近,也顾不得想什么采补了,保命重要,然而她再快,快不过那排山倒海、瞬间拔成接天玉墙的大浪。
“抵住啊——”
“轰——”
*
碧波之下,龙宫深处,珠帘漫卷,水府幽深。
龙盘踞在宫殿深处,合着眸,安然听着波浪之声。
波浪声自人间传来,带来万家低语,人间欢乐,小儿女们窃窃私语春秋和乐。
真好。愿子民安居乐业。岁岁有今朝。
多情的龙,在这人间欢乐趣里微微熏然,又在水国独处,略觉寂寞。
一道细碎的破浪声入耳。龙神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却作假寐状。
果然,那道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