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筠终究是没有再回到酒席。
她就坐在赏景亭前的石台阶上,抱着膝盖坐着,身上披着身浅浅米黄色的厚实长披风,头上扣着风帽,那风帽做的有些大,里面全是软嘟嘟的羊绒,简直要将她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她眼圈儿红红肿肿的,已经不哭了,但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
阿薇蹲在她的旁边儿,把一个暖融融的手炉往明筠手心儿里塞,把披风给她拢了拢,叹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话。
这时,罗盈步子匆匆的快步走了过来,左手里抱着一个厚重的火狐裘大氅,她站在远远处,伸头看了看明筠的背影,似无奈般的浅叹了口气,朝阿薇招了招手,并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罗盈身材清瘦,面庞白净,五官端方,一双秀眉微挑,让她看起来既干练聪慧却又不失恭谨,她今日一身浅褐色的夹棉深衣,藏蓝色的暗花领边儿,乌黑的发上没有多少首饰,只在发后插了一支镶了红玛瑙的银簪子,让人看了很是干净、舒服。
阿薇点头应了罗盈的召唤,快步过去了。
罗盈把手里的狐皮大氅塞到阿薇胳膊弯里,蹙起一对挑眉道:“夫人虽然说了句重话,可也不至于此。你去把这个狐裘给小主子披上,病才好没几日,可万万不能再染上风寒。”
阿薇认得这狐裘,这火红油滑、密不透风的皮毛大氅,正是夫人的常穿的外披,价值千金,是极其名贵之物。尤其是它的领子,是由一整只狐狸的制成,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红狐狸,它的脑袋和尾巴得以完整保存,围起来时就像一只灵巧的小红狐围在脖子之上一般。
罗盈继续说道:“我怕小主子心里有气,我说话不爱听,阿薇,小主子一贯与你亲近些,你拿去给她裹上吧。”
阿薇闻言,眼皮眨了一下,她笑了笑道:“罗姑姑,我一个使唤奴婢,可担不起一声亲近,只不过是小主子看我伺候的用心,肯赏几分面子就是了。夫人心疼小主子,奴婢岂会不知,只是这狐裘这么贵重,等会儿怕是要沾染灰尘了,这一旦脏了,夫人可就不会再穿了。”
罗盈笑道:“这狐裘再贵重,也抵不上咱们小主子的一根头发丝,你就放心的拿给小主子裹着去吧,这要是冻坏了,那才真是要了你我的命。”
罗盈既这么说了,阿薇就毫无负担的抱着这身华贵的裘皮衣到了明筠身边,其实按照她的想法,她恨不得给明筠包上十层棉被,万一小主子又病了,她确实担待不起,况且她真心伺候,自然是盼着好的。她从身后将狐裘轻轻的披裹在明筠的披风外头,那狐裘厚重宽大,一下子就把明筠整个人都给捂的严严实实。
明筠一看这火红的狐裘,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母亲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一时间有些怔怔。母亲她,是在关心自己么?明筠轻轻的摸了摸这身水滑的毛皮,这上面还沾染着夜幽兰的独特香气。刚撞到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龋齿里仍像是有一只作乱的虫。明筠对于那个问题,她自己没有信心回答,关心么,明筠想,母亲大概还是关心她的吧。可母亲所有的关心,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母亲的女儿?母亲总是不悦的看着她说她处处像父亲,可她也是父亲的女儿,不是吗?
罗盈见明筠没有抗拒,顺从的裹上了狐裘,心下一松,便急匆匆的回话去了。
明筠抱着自己的膝盖,头上扣着宽大的帽子,下巴抵在胳膊弯里,虽静静的不发一言,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淌下去。纤细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可怜极了。明明出身高贵,自出生起便可享受着贫苦百姓们一生都永远难以企及的优渥生活,可是,这繁华所、富贵堆,也并不是安乐乡,不过是加了蜜糖的砒孀罢了。
一块厚沉沉的云朵被北风吹着缓缓地飘动,遮住了月亮,夜色更加暗淡。没有了阳光,天一下子就阴冷了很多。没一会儿就,就开始稀拉拉的下起了小清雪。
天上的雪花细细的飘着,阿薇站在一侧,觉着夜色更加冷起来,她往手心儿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弯下腰道:“雪开始下大了呢,小主子,我们回去避避雪吧。”
明筠忽的抓过阿薇的手,感受到那手冰冰冷的,明筠心里一酸,皱起眉头松开了那双手,掀开宽大的披风帽子,站了起来道:“嗯,我们进去吧。”她身上还披着那身又厚又大、衣尾已经托在了地上的狐裘,披风很长,这样穿起来有些滑稽,但她似乎并不愿意脱下来。在门口,她伸出手,张开手掌心儿去接那稀疏的小雪花,因为一直捧着暖炉,她手心儿是温温热的,那纤小的雪花落在她手间,瞬间就化了,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在此时,“咻-!”突然空中飞来一只威风凛凛的褐羽小鹰。
那只小鹰几乎直冲着明筠飞去,它飞的极快,几乎是直直的冲了过来,待明筠反应过来时,它已经飞到了近前。
“啊!”明筠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缩回手,耸起肩头,缩起脖子往后躲。
但那小鹰太快了,就擦着她的手指尖儿飞过,女孩儿与鹰,两者离得极近,明筠瞪大的双眼能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