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范铭差点儿都已经忘了这件事,这人虽是他带走的不假,但回去之后早把人抛诸脑后。
“他家里人求到我这里来了,他老子好歹也是个司臣佐大夫,官职虽不算高,领的却是个实缺儿,与我父亲走的又近,我多多少少也得卖他个薄面。况且,那老东西又是个玲珑人,我给你看样东西。”荀礼拍了拍手掌,唤来他的随侍。
那随侍抱来一个朱漆的小木匣子。
荀礼亲自将其打开,那匣子里满满的金鱼儿、大珍珠和猫眼石儿,在灯火的照耀下,灿光闪烁。荀礼用手掌指画着,道:“你看看,看看,这分量,诚心可表。你若是放了那混账,这些可都是白得的,阿铭,反正你现在哪哪儿都没事儿,那混账在你家地牢里也吃尽了苦头,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
看范铭还在犹疑,荀礼再接再厉道:“那混账也没犯什么大罪,最多再押他一段时间就必须放回去了,你折磨死了最多也就是一条烂命。不如抬抬手,发个话儿,留他一条贱命。这一匣子可比他的命值钱多了。你一句话的事儿,这飞财可就掉下来了。”荀礼不遗余力的鼓动着。
范铭不缺财宝,可荀礼的面子他要给。中行氏同范氏皆是六卿,两家一向站在同一条线上,既然荀礼今日特意来了,而且来了还开了这个口,他不管怎样都要卖一个面子与他。 范铭沉吟了一下,当着荀礼的面儿就派人将陈元给放了出去。
荀礼的事儿办成了,想着司臣佐大夫承诺的另一笔财物,满心欢喜的走了。
荀礼开开心心的走了,可范铭却生气了闷气,高兴不起来。他送走荀礼之后,便一个人在院内的池塘边儿坐着,脚边儿上,那匣子珠宝敞开盒盖,就坦荡荡的露白于无边夜色之间。范铭手里抓了一堆石头块儿,用力的往结了冰的池塘面上砸,冰面结的厚,每砸一下那石块就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在冰面上弹跳几下方才落下。
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怎么个感受,总之非常的憋闷,那匣子珠宝虽贵重,可得到了也没什么可开心的。范铭着恼的抓起几颗大珍珠往冰面上扔去,圆润的珠子在冰面上跳跃着,然后滴溜溜的不停滚动。守在池塘边儿的奴仆们眼都直了,眼珠子也随着那珠子滴溜溜的转。
范铭见他们的样子,心里觉着厌恶,嗤笑一声,大声道:“这些珠子,谁捡到就算谁的。”
起先那些奴仆还不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捡了一颗,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范铭。范铭似笑非笑的道:“收起来吧,赏你了。”
有了前例在先,奴仆们仿佛得到了鼓励,立刻一窝疯的、忘我的往冰面儿上扑去,你掐着我,我揪着你。就算冰面上传来开裂的声音,也不在乎了。
范铭越看越厌恶眼前的一切,用脚踹了一下那金光灿灿的匣子,扭头就走了。
陈府听说陈元被放出来的消息后,立马驾着车马去接。此时的陈元已经在里面被折磨的够呛,是披头散发、浑身黑糊糊、脏兮兮的,还散着恶臭,表情迷迷瞪瞪的,有些不太清醒。等他被带回了府,司臣佐大夫见儿子变成这副模样,差点儿没晕过去。
陈元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了,睁开眼睛看到了父亲,便开始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地喃喃道:“父亲,儿子、儿子不甘心,不甘心。”
陈大夫闻言大骇,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一圈之后,抄起墙边儿的一根木棍就准备狠狠打一顿。陈夫人见状死死的拦着,又是一顿嚎啕大哭,气的陈大夫把棍子往地上泄愤般的一扔,指着陈元道,“早晚是个祸害!”而后,大袖一甩的回了书房。
三泉邑城郊
夏款一行人用完饭之后,他的亲兵魏楠本想亲自去二为将军腾个房间,但夏款却将人拦了下来,道:“咱们在边疆的时候,战场上风餐露宿从不抱怨一句,没道理回了王都就变的金贵,不能再吃苦了。”
魏楠道:“将军,那不一样啊,边疆是边疆,王都是王都。”
“哪里不一样。”夏款轻笑,他笑着又叹了口气,感慨道:“不一样的不是地方,而是人罢了。天色已经晚了,莫要打扰那些房客了,这样的天气让腾了房间与我们,你让人家这漫漫寒夜要如何度过。今夜兄弟们就在厅内将就一番,明日一早进城。”
明筠在房中观察了一阵,发觉夏款一行人没有要上楼的意思,心下稍稍放松。夜色渐深,明筠让其中一个护卫出去偷偷看了一眼,护卫回来禀报说:“主子,夏将军一行人全都在楼下厅内和衣睡下了。”
蝉月道:“主子,他们既已睡下,属下伺候您也歇下吧。”
明筠点了点头。她嫌弃床上被褥脏兮兮的,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勉强的和夜躺下,把随身披风当被子,把一件换洗衣服叠好垫在头下当枕头。
陡然换了环境,身下床褥薄薄一层,躺起来又硬又不舒服。火盆不能点,窗户又有些漏风,心里还塞满了事情,明筠怎么睡也睡不着。今日是个满月,薄薄的窗户纸能依稀看见外面的月亮,明筠干脆来到窗边从缝里看月亮。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