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一声轻巧的落地声。
随后,是脚步踩碎树叶的声音,在这些微声响响过之后,两人却连动都无法动一下,眼珠子都不能转动。
笛音停了。
两人如蒙大赦,正想起身呼喊时,一股更重的力量将他们的身躯压进地面里,口中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最先说话的人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上忽地又是一沉,被一脚踩进了地面,只能见到面前那人墨绿色衣摆。
他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
这声音似乎还有着少年之感,有一些活泼和玩闹的意思。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长夜像是笑着在说这句话,他的眉宇和眼眸之间,无不显示出少年清澈单纯的模样,和眼底盈盈的笑意,“江仙君,也是你们可以觊觎的人么?”
这话问得太散漫了,似乎根本不是一句疑问,甚至像是在谈一个笑话。
被踩断脊椎的人趴在地面上,浑身都因剧痛而颤抖,而旁边的人用尽力气抬起头,见到长夜露在外面的半边侧脸。
墨眸丹唇,美得几乎有些雌雄莫辨,眼睫乌黑纤长,长得宛似一种无害的小动物。
但就是这个相貌纯洁无害的少年,笑着掀开了脚下同伴的头盖骨。
血液满溢,腥气四散。
可旁边目睹的人却连句恐惧的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听到这个美丽到外表几乎有些柔弱的少年,用他清澈的嗓音继续说下去。
“我师尊的名字,我师尊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扬起唇,眼中的墨色深不见底:“至于你们……污染到我了。”
就在这句话尾音落下的瞬间,长夜手中青笛一挥,两人的躯体顿时化作一片尘灰,连地上血液都蒸发干净,什么都找不到了。
少年重新擦了一下笛子,转过头望向江应鹤跟童归渔论道之处的那个方向,自言自语地道:“我师尊不让别人污染到我,我要做一个好人,你们理解一下吧。”
他擦拭完毕,将笛子收了起来,仍旧非常活泼、兴致很高地过去找他师尊了。
就在长夜回到江应鹤身边时,合欢楼内中的论道对弈刚好结束。
江应鹤站起身,对着童归渔行了一个简单的礼,道:“多年不见,但,就到这里了。”
童归渔叹道:“如果你我以后的问道之路一片坦途,多年不见,也只是弹指一瞬而已。”
江应鹤略微颔首,正将带着蓬莱派弟子们一道回去时,何护法忽然进入楼内,脸色有些不对地跟童归渔道:“代掌教,宗中灯堂内,有两个弟子的魂灯……在方才熄灭了。”
合欢宗魂灯常燃,人死灯灭。童归渔愣了一下,问道:“是在外游历的弟子?”
何护法摇了摇头:“就在宗门之内。”
童归渔登时脸色一紧,但并没有往江应鹤以及蓬莱派的身上联想,而是即刻去查这件事,授意一旁的何护法送归玄微仙君。
这是合欢宗之事,江应鹤自然不可能开口插手,李还寒和秦钧都被他使唤去照看蓬莱的弟子了,故而他身边只有方才进来的小徒弟一个人。
江应鹤挽住他的手,领着长夜离开时,忽地听到一旁压得很低很低,有些不安的话语。
“师尊……”他小声道,“是不是魔修或者鬼修什么做的啊,合欢宗里有邪修么?”
长夜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无论教导多少遍,还总是一副全心依赖的样子。
江应鹤知道小徒弟胆子小,很没有安全感,便软和了一些语气,轻声道:“没关系,你跟在师尊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
这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让他的谎言、他的伪装,他一切博取亲近而做出的假象,都变得充满了诱惑力。
如果他此刻能露出尾巴,一定会用天犼粗.壮的毛绒尾巴缠住他的腰,让面前这个人没办法离开他。
长夜抬起眼,眸中隐隐发光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喉结隐蔽地滚动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手指将江应鹤抓得更紧一些,指骨都有些泛白。
“嗯!”
“怎么回事?”江应鹤解了束发的银冠,乌黑发丝垂落下来,柔软地缱绻在肩头。他稍稍板着脸,继续问道,“毁人仙途,不留余地,会遭人记恨。”
李还寒立在他面前,身上是玄色的长袍。他的眼眸鲜红如血,极其地幽邃难测,只有在落到江应鹤的身上时,才能显露出几分特别的温柔。
“师尊。”他声线低沉,“那人诽谤你,我就……”
李还寒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足够让江应鹤心软下来了。
灯火幽然,映照在李还寒的眼前。他看着师尊修长窄瘦的指节微微屈起,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双手适合拿剑,更适合被按在天魔教最柔软的床榻上,徒劳地抓起被褥……适合被吻出一片片泛红的痕迹,适合被他的手一寸寸地覆盖、一点点地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