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晴了,冬日又爬出了云头,我猫在花池子竖耳偷听,虽说听墙角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毕竟与上次不同,心里多少有点心虚不安。
许是见乔升平去了前院,少奶奶闺房里终于有了动静。
“小姐,你真不去见见姑爷?”
这声音我听过,是乔升平大婚那天挡在新房外的刘妈,那天就是刘妈和坠儿拦着乔升平没让他进门。
“诶呀刘妈!你别劝了,我还不想跟他说话!”
“那是谁要留姑爷吃午饭的?你呀,你这个别扭性子呦!”
屋里传出窸窣的换衣之声,“刘妈,我要去店里一趟,中午不在家吃了。”稍倾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伴着少奶奶脚步声的还有刘妈的一声叹息。
乔升平估计要白高兴一场,还以为留下来就能跟少奶奶共进午餐,谁成想少奶奶还要出门呢?
就这样,乔升平虽然留在任府用午饭,少奶奶却还是别扭的躲到了府外。
我等着乔升平来把我取走,看这个样子也不用等到天黑了,午餐散了他就能过来,我实在想象不出乔升平这顿午饭会有多尴尬,总归下午是不会有好模样了。
我无所事事的等着乔升平,这时候坠儿从外面跑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赶的这么巧,坠儿你看哪不好非往花池里看?眼瞅着坠儿渐渐弯腰不断放大的脸向我逼近,又在我身旁抠了抠,然后眼睛一亮,“呀!是个别致的小铜镜!”
我身上除了水就是泥,你说你怎么还能看得见呢?坠儿这丫头可真误事,一会乔升平回来该找不着我了!
坠儿手上没个轻重,我被泡在水盆里既不能动又不能喊,待我身上的泥污去净,坠儿胡乱拿个手巾给我抹了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那里,我先给小姐看看,你要是没主呢我就收着。”
不要呀~!我是有主的,但是你们小姐肯定不知道呀!我倒是不怕你把我收起来,我是怕乔升平知道了又小气,你可是少奶奶跟前伺候的,我还不想了解太多有关少奶奶的事情,祖师爷爷救命呀~!
喊完我才想起祖师爷爷还在冬眠,这次估计真的要我命休矣!
坠儿把我扔进了她的梳妆匣,‘啪嗒’一声盖上盖子,眼前一黑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了,想当年我何曾被区区一个小盒子困住过?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只剩下在这方寸之地屈尊。
也不知道是过了一日还是两日,等我被坠儿拿到少奶奶跟前的时候,天光大亮,少奶奶瞧我一瞧,摇摇头,“没见过,既然捡了那你收着吧,看着挺古朴的,应该是个老物件。”
“谢谢小姐!”坠儿欢天喜地的把我收进了袖子里,我心说能不古朴吗,我都活了万八千年了。
少奶奶从屏风后的衣架拿一件风衣,“把挑好的茶叶带上,我要去姨母家。”
“诶!”
面前是一扇黑油漆的木门,台阶从门口延至巷子,车停稳当,坠儿率先从三轮车下来,抬步上前扣门,开门的是位娘子,少奶奶和坠儿都管她叫红嫂,想必是没料到少奶奶过来,红嫂面上先吃一惊继而又舒展面容,领着少奶奶往垂花门里面走。
我抬眼打量这个小院子,没有乔府的排场也没有任府的软香,山墙上干枯的爬山虎根茎密而有序,即便此时并非盛夏,也能想象出它纷披绿叶时候的浓郁样子,院里东围墙处栽着两棵银杏,叶子早掉光了,是个藏冬待春的样子,我在坠儿袖子里一路看过来,整个院子就只有这两处点缀,简言之,这院子真干净!
“依依来了?”
西厢房掀帘子走出一人,我定睛一看,这个人我认识呀!这不是去看伯安大哥那日见到的那位美人吗!
上次我没细看,如今躲在坠儿袖子里倒是让我瞧仔细了,美人生就的桃花眼,挺秀的鼻梁,还有一张似是含着朱玉的唇,长长窈窕的身材玲珑有致,就像是月历牌上走下来的淑媛。
少奶奶挽上辛小姐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往正房走,“我来看看姨母,顺便给姨丈带了两盒茶。”
“表哥身体好些了吗?”
“没有嫂子陪着怎么可能好呀!”
辛小姐把少奶奶挽着的胳膊抽回,眼里嗔怪,“又胡说!”
“本来就是,你们两个就隔着一层素纱,明明都惦记着还都拿捏着,要不要加把火呀?”
加呀!这事我得给乔升平记下来,上次梦罗怎么说来着?要爱少奶奶爱的,还要关心少奶奶最为记挂的,这不是现成的刚说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
少奶奶临到晌午才走,坠儿没跟着进屋,她和红嫂一起给屋里续水添茶,还帮着红嫂洗衣服,她们也不推也不让的,看起来非常自然,就跟一起做活做惯了似的。
离屋子比较远,我也听不大清楚少奶奶在辛夫人屋里都说些什么,不过从偶尔听到的字里行间还有坠儿的话语中,我基本上对辛家有了大致的了解。
辛家世代书香门第,前清出过进士,进过宫面过圣,也曾授过3品官印,清朝虽亡,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