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鹿城,荥河巷,沁园。
没有三个调皮蛋,园内一片冷清。
关武陪着白老爷子看了一遍园内里里外外的大小春联,顺手砌了一壶茶放在听雨亭里。
一家子人俱都没点正行,倒有了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名字,雨打芭蕉叶带愁,瞧老爷子沾着椅凳就踢开靴子盘腿而坐,如此不羁,又哪来听雨的忧愁思绪。
只文不雅,所言不假。
片片白雪点滴在九山湖上,一圈一圈。
“到了盛夏之际,一湖莲蓬,坐亭听雨,倒也惬意。唉,可惜了,老夫怕是难得有这个闲情咯。”
白老爷子无来由的感叹,眯着眼开始摇头晃脑,却是愣是半天没吐出几句大有深意的诗句,不由尴尬一笑。
打发走园子里的丫鬟婆子,关武也放下那管家的架子,随意的坐在白老爷子身边。
“老爷,西边又有动静了?”
白老爷子点了点头,长嘘了一口气道:“这些人布局了这么久,是时候到收尾的阶段了。那鹰甄在你我眼皮子底下龟缩了这些年,连李长尧都没能留下他,还不使劲折腾啊。”
“老爷,形势当真不容可观?”
白老爷子斜了一眼关武,笑道:“老关,多少年了。怎么你还看不透放不下嘛。大道之下不分亲疏,只是各归其位罢了。”
关武一脸沧然,嘴皮子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
却见一道人影从园外飘至,落至园内朝听雨亭信步而来。
一身束身武服,头上发丝挽了一个文士发髻别着一根青木,朴素至极。
中年人相貌,虽然一身武者打扮,却也难掩文气,腰杆笔直,足有军人之风,可面相端正有着浓浓地儒家气度。
“学生坤泍,见过先生。关老,一切安好。”
来人竟是明仁王朝六支正师之中最为精锐的白鹿军元帅,名震朝野响彻大洲的一代儒将,坤泍。
执学生之礼,毕恭毕敬地朝白老爷子一拜,得见老爷子阖首方才进入听雨亭内。
“先生行踪飘忽不定,多年未见,依然风采依旧。”
白老爷子只是摆摆手,道:“不用吹嘘,跟老夫来这一套可不顶事。俗事多了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小坤,这些年也没点长进啊。”
身为明仁朝统辖最精锐的军伍元帅,儒将坤泍一直以来是明仁王朝热血读书郎的偶像。
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是多少想一心报国扬名沙场的书生梦想。
封疆裂土,统帅三军,赐一等公爵,领大柱国,这就是坤泍在明仁王朝的身份。
谈笑风生,决策千里,一代儒将,风华绝代。
被誉为蒲山王李长尧之下明仁朝的中流砥柱,坤泍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奉承阿谀之言,又有什么时候给人当面数落过。
“就喜欢听先生数落学生的不是,总能想起多年以前在先生教导之下的日子。如先生所言,俗世缠身,就把这修炼给落下,这些年寸步未进,看来与大道无望了。”
“自从与大皇王朝一战成名之后,你我师生二人一西一南相隔千万里之遥,几十年也没见过了吧。不过,你做得不错,整整把大皇压制了五十年。有得有失,舍一人大道救千万人,老夫觉得,值。”
似乎对白老爷子的褒奖有些受宠若惊,坤泍再次起身施礼,
“学生一直遵循先生教义,以人为本以民为贵,学生丝毫不敢忘却。”
白老爷子却是不耐烦的挥手,洒道:“还是这么一个性子,知道当初为什么老夫就不愿意收你为弟子而只是记名学生嘛?就是这股子酸气,儒家精华没学个够,倒把糟粕收了十足,再这么多讲究,沁园可不欢迎你小子了啊。”
坤泍苦笑一声,对这位授业先生的性子脾气他可是相当了解,最受不得儒家那套繁文缛节,此时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不过相应的礼节走过场之后,坤泍也是放下心思。
先生还是那位先生,多少年,何曾变过。
“学生过来之时,见到白川贤侄了。故人之后如今终于成人独当一面了。”
说起白川老爷子就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不再故意板着脸装深沉,好比戳中了心头之痒忍不住地咧嘴而笑。
“怎么样?算不算是老夫得意之事。”
坤泍一脸正经地点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放屁,这才什么修为能超过老夫的成就?”听到坤泍这话,白老爷子倒是笑骂了一句,不过瞧其脸上笑皱成一团花,显然是极为满意这句评论。
“先生不就是想听这句话嘛。”
“哈哈,你小子这些年修为不见涨,可在官场上混迹了久了嘴皮子倒是顺溜了一点。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官当久了最会磨人脾气,瞧瞧当年那个愣头青,如今说话真得吾心啊。”
对白老爷子的厚脸皮在座两位俱都是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