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伊莱维斯敲门敬礼:“盛海平先生在地下一层的监视室等您。”
裴廷放下手中的纸质文件集。
人类迁离地球距今两千多年,生活习惯翻天覆地——裴廷是少见的守旧派。
这个“守旧派”并非意指他决策优柔寡断,不愿图新、拒绝变革,而仅仅指裴廷的生活作风。比起高储存量、携带查看简易的电子文件,在处理无关紧要的文事时,裴廷更倾向于浏览老旧繁杂的纸质提案、规划。
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旧时代的一切:包括纸制品、机械品——除了用作装饰用的物件,都是无用的负担。
但裴执政官反觉绝大多数人都在使用的曲速通讯器、全息光屏投影是不必要的负担,伊莱维斯跟随长官十年,在私人生活中,只见过长官随身携带过“怀表”这一种勉强可以算作“科技”的物件——哪怕是来自于十五世纪的“科技”。
不过最近被长官随时随地随身携带的物品多了一样。
是类似于手环的制式,黑色,每天戴在长官手腕上。
那可以是连接器,也可以是通讯器,但伊莱维斯没有去揣测,也没有多看。
长官的个人喜好,与他无关。
但这绝对是一件可以令裴执政官下属欢欣鼓舞的事——在上台任职A级执政官十年后,裴执政官终于从十五世纪走进了4565年的科技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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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廷进监视室时,盛海平早已入座。
听见门声响动,盛海平却仅微微抬眼,没有站起身。
他淡淡道:“裴执政官。”
盛海平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衣冠楚楚,戴着副宽框眼镜。
如果在联盟中发起一项“对联盟发展最重要的人”的投票,这位盛海平先生绝对能稳居除了联盟政府三位A级执政官以外的第四位。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能源是重中之重——而过半数的能源收集结构,都属于盛家和联盟的合作产业。
诺文说盛家攥着联盟的命根子,并非虚言。
这不是盛海平第一次来找裴廷。
理由也十分简单。
盛海平身后一列持械监视卫兵纷纷向长官敬礼,裴廷神情冰冷,似嘲讽道:“诺文给你指了条好路。”
脑袋后头就是一排枪杆子,盛海平却面不改色,露出一个商人的微笑:“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交叉起搁在桌上的双手:“盛闻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盛家唯一的接班人——他去哪儿了,怎么去的,去做什么,正在做什么,是否出于自愿,我想无论是谁都应该给我这个父亲一个说法。”
裴廷冷冷地睨视着盛海平。
半晌,他作出一个让卫兵撤出监视室的手势。
卫兵无声撤出。
门紧紧阖上。
“盛先生,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裴廷掀唇道:“你还想让我告诉你什么?出示贵公子签订自愿参与联盟计划的原文件?”
如果和联盟的恒星能源收集合作计划书上签的不是他本人的名字,盛海平毫不怀疑裴廷现在会直接掏枪崩了他。
他平淡道:“当然不用,我只是个商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而且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盛海平起身——他有轻微的跛脚,要拄着拐杖。
“所以我并不看好由联科院提出来,得到阁下批准,现已进入执行阶段的‘普罗米修斯’计划。”他像在陈述一件事实:“‘普罗米修斯’完全是那群疯子的臆想。”
裴廷:“臆想与否,未来自有评判。”
“未来?”拐杖“咚”地拄在地上,盛海平问:“哪有未来?”
盛海平语气严厉起来:“执政官,你们所谓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基地地址——建在Kepler-452b行星上的负能量试验站,那就是个一百多年前虫洞研究的失败站址,还有四百多天就要面临小行星解体的冲击——人类都朝不保夕,执政官,请问您说的未来是哪来的未来?人类都不敢再提未来两个字,未来又能在哪?”
“这是一项注定失败的计划,我是盛闻的父亲,他还年轻,他还能活到终老——我为什么要放任他去参加一项注定没有结果的计划,还要押上自己的人身安全?我当然知道,如你所说,盛闻签订参与书是完全出于自愿,但他走上歧路,他的家长没有义务把他拽回来吗?”
今年是公元4565年。
两千多年前,人类第一次迁出太阳系。
两千多年后,人类建立了以位于猎户座旋臂太阳系为中心,单向辐射距离1500光年的“迁居带”。
人类文明发展至卡尔达肖夫指数等级2型文明——卡尔达肖夫等级用以衡量文明技术的先进等级,1型文明,能够利用本行星的所有能源,2型文明,能够利用恒星级的全部能源,3型文明,可以利用银河系的所有能源。
曾有未来学家预言过,人类或许能在数万年中发展至3型文明——那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