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胜紧紧盯着这卷可以称之为请命书的卷轴,这卷东西可以称得上是字字诛心,针针见血。
桓胜虽然不甚知晓变法的细则,但他还是知道此次变法全赖杨叔子,可这卷东西上只字不提杨叔子的功绩,而是把这一切都推给了父皇,这一点却又令人无法反驳。更狠毒之处在于把那些老氏贵族写得羸弱不堪,似乎他们为朝廷做出了大贡献却被杨叔子各种残害。
这些还都不是令桓胜感到生气的地方,更可气的在于他们明摆着威胁国府,就差没直接写着没有我们,谁帮你稳固朝野上下。
可是这些却也是令桓胜无可奈何之处,杨叔子堵在他的前面,他想有作为只得借住那些老氏贵族之手。
桓胜将这封书简收了起来,他暂时不想作出回应,而且他想暂时作壁上观,看着杨叔子和他们互相争斗,等到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这就是一场博弈,桓胜想脱出身来,其中风险不小,但不拼一把怎能有自己的位置呢?
天色匆匆发亮了,杨叔子起来收拾好朝服,穿着这一身总是觉得自己还是以前的自己一般,可是心底里又在告诉自己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先帝了,这个皇上与自己有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这条鸿沟会是以后爆发的潜藏祸患,可是他却又没有丝毫办法去填平,只能任由它存在着。
杨叔子匆匆吃过饭食,登上自己的马车往宫门而去。一众朝臣跟着皇上的銮驾行至皇陵,一一敬香,拜祭,由太仆大人宣读祭文。
原本这一切都是由杨叔子主持的,如今却换成了黄公辅,理由是黄公辅是皇上的老师,位置尊崇,无人能出其右。杨叔子倒不是很在乎这些俗礼,谁来都是一样的,甚至他觉得自己如此倒还落得清闲。
可下面的一班朝臣却不这么想,所有人都看得面面相觑,他们已经从这件事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有些人甚至已经在心里考量着自己的站位了,这场角逐就在不远的将来了,皇上到底会站到哪一边呢?这个问题必须细细思虑。在这里的可没有一个愣头青,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场角逐的胜负是由皇上来裁决的。
杨叔子回到府上,将自己连夜写好的辞官书送到了皇上的书房,然后和梓华前去拜祭先皇。
两人来到先皇的陵寝前,梓华突然放声哭了出来:“皇兄,去年重阳我们在一起饮酒,笑谈着夫君的新法,说夫君是能臣,今日竟已经天人两隔了!”
杨叔子也是心中悲伤,想到一路走来遇到的风风雨雨,自己变法之所以能这么快完成,全是因为先皇挡在身后,给自己解决了多少后顾之忧,后来又将梓华嫁于自己,其实他心里清楚,梓华虽不是先皇的亲兄妹,可是当今皇上也得称一声姑姑,老氏贵族们也得叫一声公主。
杨叔子默然问自己,以后能否再遇到一个这样的皇上了?显然不可能了,这样的皇上只此一人,前边没有,往后也不会有了。
杨叔子真心希望皇上可以准许自己辞官离开。
良久,杨叔子扶起了几近哭得晕厥过去的梓华,两人慢慢地离开了皇陵。
祭祀大典一结束,桓胜径直回到书房,今日大典上的事情他全都看在眼里,一众朝臣的反应正是他想看到的。昨夜有人往他案几上放了请命书,今日长史又送来了杨叔子的辞官书。他要好好想一想,如何能让这把博弈赢面更大一些。
如今的朝堂之上所有官员都是父皇时的臣子,像杨叔子这等朝臣自然是不能用的,他们对父皇的感情太深了,早就已经不可能用一点金银钱帛或是高官厚禄就能打动的了,老内侍成河一头撞死在了门前的廊柱上,其惨状犹历历在目,其余一干重臣因着父皇驾崩,纷纷如丧考妣,悲痛之情溢于言表,甚而第二日自己临朝的时候又是一阵痛苦。
罢了罢了,桓胜拿过杨叔子的辞官书打开,虽然早已知晓杨叔子有心辞官离去,可卷首题目还是让他心头一惊——请辞官书。
臣杨叔子叩首启奏皇上:臣一介布衣,奉母命出仕,闻先皇《求贤令》入宫。恰遇先皇求贤图强之时,臣虽愚钝,亦想伸展平生所学,不求青史留名,只望百姓安定,是故进献《治赵十论》以为治国之本。先皇不以臣粗鄙,委臣重任。
自变法三年来,臣不敢忘先皇之殊遇,勤勉治国,未尝懈怠。今变法已成,臣得以一展所学,此生足矣!
突闻先皇崩殂,臣心悲痛欲绝,恍恍惚犹如大病缠身,几欲随先皇而去,又觉似大梦一场。心力交瘁,自感老矣,不能专精国事。臣久居此位,于国无益。
况皇上正值壮年之时,聪慧少有,胸有城府,才德兼备。
愿皇上允臣辞官回归故里,替母守孝,此身为人子之责,兼之修书治学。如此则国事安定,臣心亦安!
桓胜看着案几上的辞官书,一想到杨叔子要离开,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轻松,只要他现在点头,杨叔子就一定会离开的,那样就没人再挡自己了。可是桓胜又冷静了下来,虽然他走了会让自己面前的大山消失,但一座大山消失又会出现另一座大山,不如让他们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