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子携着梓华回到屋里,一起坐到蒲团上,梓华一直靠着杨叔子,在他的怀抱里,永远都觉得安心,似乎所有的风风雨雨他都能抵挡住,绝不会让她感受到。
两人许久不曾说话,梓华知道,虽然夫君说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可是谁能知道呢,夫君虽位于三公四府之列,是朝中一等一的大臣,可是他却除了皇上从不与任何皇家之人来往,其中就包括了如今的储君,以前的皇子,她知道夫君情愿因变法而舍弃性命,也不肯丢了属于自己的孤傲,当初他肯让皇上修缮府邸已经是因为她了。
梓华在杨叔子怀里轻轻拱了拱,杨叔子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夫人,满脸宠溺,似乎将要来的风雨恍若未闻一般。
梓华坐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张有些牵强的笑容。杨叔子又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他最是知道梓华,皇兄驾崩,大父如今还被挂在城门上,她的心里有多悲伤。
可是梓华却从杨叔子的怀里挣开了,她伸出手捧着杨叔子的脸,轻声说:“昨晚上我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前去给你送信,但是你昨夜未至我就知道信一定没有送到你的手里,应当是被人截了。夫君,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梓华的笑容虽然看上去有些牵强,可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慌张,似乎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应付。
杨叔子说:“我想送你离开,万一有任何闪失,也能保存咱们的孩儿,让我在这世间留下一点念想。”
梓华摇头,杨叔子一旦有闪失,那一定就是杀身之祸,想一想秦公时的商君就知道,古来变法重臣的下场无一例外,况且如今的杨叔子所面临的处境简直和当年商君一模一样,甚至不如商君,起码那时候并没有面临储君不明的情境,如今遗诏的真假都有待商榷,虽然杨叔子并不会去争论它的真假,可这就直接丧失了先机,只怕一步慢步步慢。
“夫君,我不会离开的,况且今日我已发现府外多了许多巡视的,巡视是假,监视才是真的,我们走不掉的。”
杨叔子一路走来未曾注意周围,听到梓华这么说,心里也是顿觉无奈,满腔热忱地为这个王朝变法图强,却也换来的只是如今这般尴尬的境地。
杨叔子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搂着梓华,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似乎想早日触碰到自己的孩儿。
太阳慢慢开始挥洒着光芒,虽然天色并不热。
因为宣宗驾崩的仓促,国府没有丝毫准备,如今一面要忙国丧之事,一面要忙新君登基之事,尤其这新君登基大典就在今日未时,相距也就只有三两个时辰了,朝中各府开始彻底忙碌起来了,只要能用到的官吏就被召进宫去了,只有杨叔子还在府上,既没有人来找他去皇宫准备新君登基事宜,他也自己没有去皇宫。
这就是杨叔子,他不愿意与国府中人有任何私情,皇上是皇上,自己是臣子,臣子就应当有属于自己的界限,省得又有人在背后说他杨叔子谄媚圣上,非名士所为。
太阳升到了中天,梓华想去亲手给杨叔子做一些饭食,杨叔子一把拉住了她:“有喜了就好好休息吧,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吧。”
梓华没有反对,恭顺地又斜倚到了杨叔子的怀里。突然,梓华悠悠地叹了一声:“这样的日子今后还有几多啊?”
杨叔子抚摸梓华秀发的手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苦笑两声:“天意如何就如何,我如今能做之事悉以做完,全凭天意,全凭天意吧!”
两人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屋子里静了下来,静的出奇,只有淡淡的呼吸声时隐时现。杨叔子难得没有一进书房就拿起竹简开始看,他闭上了眼睛,太阳光从门边照了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惬意而又祥和。
英叔端着饭食走了进来,难得看到先生和夫人如此悠闲,不禁咧开嘴笑了:“饭食来喽,快过来吃吧!”英叔可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再说宫里发生什么似乎也与他关系不大,人生了死了那都是天数,他只需要处理好这个府里的大小琐事就行了。
杨叔子和梓华坐起来,慢慢挪到案几旁。
“英叔,帮我把杨进叫过来吧,另外再多添一副碗筷。”杨叔子说。
“好嘞,先生,我这就去叫!”英叔应了一声,转身往外快步走去,平日里杨进可是不可能去书房吃饭的,除非有什么特殊日子,或是杨叔子觉得有什么高兴的事了才会叫他。老管家没有想到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那就一定是杨叔子遇到高兴的事了。
不多时,杨进进来了,原先那个瘦弱的小孩儿变得壮实了许多,皮肤也黑了不少,一身麻布长衣,头发随意地绑着,他跟着杨进两年前帮他找的武术老师在习武。
杨叔子因为忙着自己的新法令推行,倒是已经有许些日子未曾见他了。
杨进跨进门来,抱拳行礼,杨叔子望了一眼,说:“坐吧,一家子人,哪来那么多礼呀,出去了懂礼行礼就行了,自己家里没那么多俗礼。”
杨进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坐到了旁边,就要伸手给他们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