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张居正特意提前下班,设家宴为赵昊送行。
其实按照张相公的本意,是邀请赵守正一起的。毕竟去上任的是赵状元,而不是他儿子。
可是现在谁知道,赵守正到底在哪啊?
后天就要启程了,他能不能及时回家还是个问题呢……
赵昊只好以家父臀伤未愈,不良于行为由,替老爹婉拒了张相公的邀请。
好在张居正想见的也不是赵守正,因为张相公习惯于跟看不透的人保持距离。
目前张相公对这位新科状元总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说赵守正老成持重吧,他能当街暴打小阁老。
说他胸无城府吧,可观其入京以来所做之事,一步步皆有的放矢,不知不觉便收获了偌大名声和地位。
难道真如庞尚鹏所言,此獠重剑无锋,大奸似忠?
所以先不接触也好,等他在外头当上几年官,自然也就‘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了。
于是,张居正只宴请了赵昊和王武阳。
请大师兄是因为,他将接替赵昊,担任张家的科学课老师。
张相公尊师重道,自然要敬王武阳一杯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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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过后,王武阳去给敬修兄弟讲解试卷,赵昊则与张相公三进书房。
上茶之后,张居正轻抚着长须,轻声问道:“定下去苏州了?”
“是。吴县知县的官告,已经送到家里了。”赵昊点点头。当然,也是他代收的。
“吴县……”张居正略一沉吟,便缓缓道:“太湖、织工、巨室,能把这三道题做好两道,令尊这份答卷就算合格。”
“晚辈记住了。”赵昊忙点点头,牢牢记下了来自张相公的提点。
“哎。”却听张相公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令尊这时候去苏州,并非稳妥的选择。”
“相公何出此言?”赵昊轻声问道。
“有些事,不谷也没法跟你说清楚,相信以你的本事,到了苏州自会了解的。”张居正略一沉吟,斟酌着语句道:
“不谷只能告诉你,一场风暴即将席卷整个东南,而苏州作为东南的中心,无疑也将成为这场大变的中心。”
“科学来讲,风暴中心反而晴空万里。”赵昊心说,本公子也是去搅风搅雨的人儿,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哦,是么?”张居正见赵昊信心十足,想到这小子连小阁老都敢欺负,自然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所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说不定越乱这小子越开心呢。
‘也许还能以毒攻毒呢。’张相公摇摇头,便不再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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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色宫灯照耀下,张相公的本体熠熠生辉。
张相公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道:“另外,上午收到戚将军的信,他说你想为大明改进火器出一份力?”
“是有些想法,苦于无处实践。”赵昊点点头。
“大明军械的问题多多,你一定有用武之地的。”张居正道出自己的打算。
“不过不谷考虑了一下,以你的身份,不宜在工部任职。你看这样如何,不谷请工部雷部堂,给南京工部去一份劄子,就说由你代表内阁,督导南京军器局的工作。”
“这……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张居正这法子,避开了繁琐的官方流程,还给了他极高的自由度,赵昊当然求之不得。
只是南京军器局拥有两千工匠,供应整个金陵守军并南直隶各府的武器装备,责任何其重大?
本公子只是想找十个八个高铁匠那样的枪炮师父,帮着我一起搞研究罢了。
我可没想把整个南京军器局都挑在肩上啊。
“小题大做就对了。”却见张相公把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自不谷分管军事以来,早就对军器局、兵仗局低下的生产水平深恶痛绝了!”
“前番不谷去视察,让他们连续放枪,结果才第七枪就炸了膛!又一连试了七支鸟铳,一半都有同样的问题。这还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展示给不谷看的!”只听张居正痛心疾首道:
“可想而知,那些不谷没看到的鸟铳,是个什么样子?”
赵昊心说,还是本公子聪明,只让戚大帅开了一枪。
“更可笑的是,开完一枪后,足足要等十息时间,才能再开第二枪。射程最远不过百五十步。十息时间,鞑子的骑兵都已经贴到脸上来了!”
只听张相公愤然道:
“每生产一杆鸟铳,要耗费福铁二十斤,炭一百七十斤,连工带料超过三两银子。上了战场却只能打一枪,而且还十枪九不中!这哪是打仗啊?这是拿朝廷的银子扔着玩!依不谷看,还不如取消了火铳,恢复弓弩呢!”
说到后来张居正气得直拍桌子,胡子都炸开了。
“相公消消气,培养一名弓箭手需要三年时间,而火铳手只需要一个月,所以还是划算的。”
赵昊虽然这样劝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