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在这里, 长在这里, 死在这里,最后的愿望也不过就是成为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到头来却连夜幕边缘的垂帘都没有触碰到。/
/哥哥、哥哥、哥哥……/
/她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倘若生在大家一定能成为善良的闺秀, 生在乡下也也会成为日日载歌载舞的农女, 可就因为和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一起生在吉原,才养成了这幅争强好胜,视生死于无物的性子, 长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就是这样的孩子。/
/下一辈子, 如果有下一辈子的话还要和哥哥做兄妹。/
/下一辈子,下一辈子一定要远离我。/
——《吉原哀歌》
《吉原哀歌》终于连载到了最后一话,不出所料, 这篇兼具了跌宕起伏情节与秀美文字的作品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朝日新闻》的发行量本就不小, 在连载到最后几话时, 更是日日再版,销量几乎翻了一倍。
大正时期说是纸媒横行的时代,那也是对少数受教育分子而言, 在偏远的乡下地方, 很多人还是没上过私塾的, 连字都不认识, 更不要说是看书读报了。
朝日文库的编辑室内,各编辑也围绕《吉原哀歌》产生了激烈的讨论,他们的讨论相较于单纯的读者要更加深入,主要围绕“为什么《吉原哀歌》会成为现象级作品”而展开。
“严格意义上说,太宰老师之前的作品还是太小众了,什么新派女学生啊,从时空穿越而来的人,对于那些还在念着《古今和歌集》跟《源氏物语》的普通民众来说,是很有距离感的。”说这话的是编辑室的藤田主编,他留了一撮文化人看来儒雅的小胡子,戴金丝框眼镜。
“吉原则完全不同,即便我等文人日复一日地批判逛花街是下等民族国民性的体现,可它确实贯穿了日本近代发展史,以至于绝大多数男同胞都染上了嫖/妓的陋习,而女性也默认此举存在,她们对花街的女人兼备同情与憎恨两种情感,两种情感经过激烈的碰撞又转化为深深的好奇。”
他人皆停下议论,一室之内只余藤田滔滔不绝地讲,众人认真聆听,除却对主编的尊重外,藤田分析在理,比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更具有汇总性才是能安抚年轻者的最重要原因。
“传统市井小说中,但凡涉及到花魁、游女、绝恋都会格外好卖,再辅以爱恨情仇的调味料,更是人人都可食的上品,《吉原哀歌》的大背景设置讨巧,又站了个哀字,国人向来以物哀为美,此标题无非属于他们最擅长鉴定的领域。”
“接下来则是情节,传统花魁与贵族的故事被一遍又一遍推出来翻炒,最终结局不过也就是花魁称为将军家的小妾或者是殉情而死,遵循传统情节哪怕是太宰老师也不过能写出篇文笔优美的佳作,而兄妹,这切入点又是读者不曾想到的……”
吸睛的背景,推陈出新的套路,优美文雅的叙事语言,三者构成了新作盛行的盛况,与之相比德川分家的那点儿抗议,渺小得像是辽阔大地上的一粒尘埃。
藤田想:[如文章不够红火,没有引起足够的社会轰动,来自公卿的集体抗议或许还有点儿味道,只可惜在汹涌潮水般的民意面前,那些身穿华服的贵族简直像是上世纪的遗留物,早就被落在时代长河里头了。]
“去恭喜太宰老师吧,小庄君。”他对作为靠近右狭角门口的小庄速说,“连载已经结束,《吉原哀歌》的字数足以支撑起一本中长篇小说的量,按照发行部门的说法,希望能尽快确定文章排版封面开始印刷,你可以去问问老师有什么想法。”
“好、好的!”小庄听主编的分析听入迷了,被点名后起身,想呈现给太宰老师的封皮一早就准备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字体选择排版构造等等。
太宰老师不在乎外物,他甚至不在乎完成文章,以往请他选择插画都是随手指,或干脆跟小庄说“你替我选择吧”。
小庄不可能同意,只能一次次无奈道:“太宰老师,请您认真点。”他说,“老师您的作品和其他作者的拙作不同,是要在历史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哪怕是五十年一百年后,肯定也会有许多跨越时空惊叹老师才气的狂热追随者,而今整理成册的初版本会虽老师您的名声一起百世流芳。”
“作为前辈,有义务给未来的人留下可供瞻仰的榜样楷模,在出版界也是相同的道理。”
听完他的话,就算是太宰也不得不叹口气:“小庄你的口舌真伶俐。”他不情不愿多扫遍封面,不那么随意地挑出一本说,“就它吧。”
回回如此。
……
一小时后,小庄速到达太宰位于东京边角町镇的家中,屋内无人,饶是敲死了门板也没人来开,和大正时代的绅士家庭不同,太宰没有装电话,如果不是提早越好行程,可能连人也遇不上。
在他从京都回来前很少出现此情况,太宰对繁华城镇不大感兴趣,你让他逛三越百货观帝都剧场还不如任凭他下乡做甚田野调查。
哦,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