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很好用的傻子,我其实就试试喊你,谁知道你真帮我抬了。”
沈亿:“。”
他冷脸,抬脚走人。
“傻东西。”当铺男摇头,只觉得沈亿好玩到不行,他背菲丽上山的壮举早传遍街头巷尾,好奇他的人很多,又没人不说他是傻子。
下午四点,阳光依旧明媚,他钻回阴暗的当铺里,像只畏光的老鼠。
……
沈亿有点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与被惹火的愤怒不同,更像是被猫在心尖上挠了一爪子,酸酸涩涩又绵远悠长。
成年后,他只在麦医生那里体会过,还是出于暴露隐私的赧然与被追问逼迫的焦虑,陌生的人与人之间,关系是很淡泊的,他们微笑、点头、致意,身后跟着精巧的小机器人,重体力活全积压在机械体上,人活得轻松又优雅。
执着于锤炼□□的他才是异类。
下午四时,流浪汉依旧不多,偶尔能见到两三人依墙而坐,都骨瘦嶙峋的,像具活动的骷髅架骨架。
沈亿照旅馆维修部的指引,走穴似的窥探一番,他看见了漆黑的山洞口,却不想走进去,于是他问盘坐在外的骷髅:“谁能修电脑。”
骷髅眼皮子微抬,展开蜷曲的手指。
他放下一枚小圆硬币,足够买块硬面包。
“他死了。”骷髅说,“昨晚死的。”
“维修包在吗?”沈亿仍不死心。
“早给抢空了。”
两句话堵死一条路,他有理由怀疑被自己拖上脱下的尸体属于维修人,沈亿跑回丢弃他的街道,尸体不见了,可能是被巡警处理掉了。
探明身世又陷入僵局,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是寻找新的维修人,二则是亲自动手尝试,当铺是破落堆,光是螺丝刀他就看见四种型号,或许能够凑足用具。
但不是今天。
……
沈亿回去时,屋内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后厨与客厅相连,热气蒸腾,年轻的女孩子都很快活,叽叽喳喳,闹个不歇,年长女性比较沉静。
妈妈塞给他一套浆洗好的衣服,说是上一任留下来的,让他吃过饭再穿。
多利亚冲出来,抱住妈妈的腰撒娇:“今晚吃蘑菇汤。”十足的娇憨态。
妈妈无奈地摸她的脑袋,对沈亿交代工作上的事:“维护外厅的治安,这里拒绝山民进入,只要是我说不能进来的,一律把他们拦在外面。”
沈亿点头。
“女孩儿进房间前,不要让人动手动脚。”
他再点头。
妈妈的下一句话让他费解。
“无论房间里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要管。”
“包括求救?”
“包括求救。”
等妈妈走后,多利亚小声说:“别在意,妈妈对男人说话都这样。”她讲,“言简意赅,冷冰冰的。”
沈亿没有沮丧,他只是在思考对话内容的含义,抬头多利亚雪白的脖颈上也有一段条形码,他早就注意到了,妓院里的女孩儿包括妈妈,脖子上都有条形码。
“这个。”他指自己的脖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多利亚说,“意思是我们是妈妈的孩子。”
“。”
“多利亚——”
“来了!”
晚餐的蘑菇汤非常鲜美,蘑菇被剁成蓉与瘦肉牛奶一同干烧,多余的水分被蒸发干净,最后只余下沉甸甸的粉汤,淡奶油淋在汤体表面,好看又好吃。
多利亚用餐时很不老实,她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儿,妈妈也格外偏爱她。
她捏勺子的动作很其他,食指与拇指灵活地操弄勺柄,小拇指微向上翘,看她的动作,古怪却优雅。
门口传来沉重的踏步声,不是脚步重,而是鞋跟夹有钢板,多利亚欢呼一声,扔下勺子,乳燕投林似的撞进来人怀中。
他穿巡警制服,黑底金扣的制服套在他身上,精神又挺拔,金色简章顺宽肩向下削,布料包裹着紧实的肌肉。严肃、冷漠、不苟言笑、训练有素,这几个词足以囊括男人给他的第一印象,但接住多利亚时,他僵硬死板的咬肌柔化了。
沈亿注意到,他手臂绷得很紧,手指关节却全然放松,生怕抱得太紧,拽疼了多利亚。
妈妈起身:“施托瓦。”
男人点点头。
我看到过这个名字,沈亿慢吞吞地咀嚼蘑菇蓉。
笔记本上有一个名字——“约翰逊.施托瓦。”
对话还在继续。
“过俩小时我带她回来。”
妈妈没说话。
“阿瑟说要带我上白塔。”多利亚小声补充,“我想看海,白塔是街上最靠近海的地方,它镶嵌了一整面墙的玻璃,脸压在玻璃上,几乎能碰到海岸线。”
妈妈很不高兴,但还是放多利亚走了,她看年长的男人牵着女孩子走入夕阳,连蘑菇汤都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