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先到了鹤阳楼。留守的下人说, 侯爷和夫人去赏花灯了, 此刻并不在包厢里,两人便没上楼去,只留了句话,说先回府了, 便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回到府里的时候,长青院的下人并不多。今日贺文璋给翠珠等人放了假, 她们都出府看花灯去了,只两个小丫鬟没去, 见着两人回来了, 忙上前伺候。
“不必了,下去吧。”贺文璋道,把小丫鬟撵下去了,自己和于寒舟在屋里。
于寒舟觉着他有点怪异,就说道:“怎么了?看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一路上, 在马车里的时候,他就过分沉默。若说是被吓着了,于寒舟觉得他没这么胆小, 因此他的沉默就显得不太对劲。
方才小丫鬟上前伺候的时候, 把小猫抱过来了, 退下的时候并没有抱走。此刻于寒舟弯腰抱起炕上的小猫, 撸了撸猫:“小乖,想我没有?”
听着她喊“小乖”,贺文璋眼底异色更重, 心中翻滚着汹涌的浪潮。
怎么会这么巧?她给小猫取名叫小乖,正好是他曾经做小猫的名字。她遇到凶蛮的流民并不惧怕,还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倒一个,且恰恰踹的是使人丧失力气的穴位。
贺文璋不免又想道,那次在花园里玩雪,他刹不住身形,是她踏上雪面,抱着他转了几圈,卸去了力道。这样的机灵,这样圆融的技巧,岂是一般女子做得到的?
安家并不是将门,她不该习得一身技巧和处变不惊的胆识。
他又想起大婚那日,他挑开了盖头,所见到的一双清凌凌的黑眸。那时他只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并没有多想,因为安家不可能嫁别人过来,且他见过她一面,认得她的脸。
这一桩桩,一件件,此时想来……
他胸口急跳,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来。可是他又按捺不住,想跟她说。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他们简直有着太奇妙的缘分!
于寒舟抱着猫撸了一会儿,就见贺文璋还是不说话,只是一眼一眼地瞅她,不禁有些无奈。
在两人表明心意前,他就常常这样,有什么也不说,只是瞅人。可是两人表明心意后,他就很少这样了,现在又是怎么了?
想了想,她问道:“是不是我今天有点出格,你看着不喜欢?”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能叫他异样了。
“不是!不是!”贺文璋连忙摆手,他怎么会不喜欢呢?她怎么样,他都喜欢的!
何况,如果两人有着这样的缘分,他更是欢喜都来不及。
于寒舟见他不似说谎,就道:“那你是怎么了?自从下了桥,你就古古怪怪的。”
“我……”贺文璋想了想,慢腾腾地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小猫身上,也跟着撸了撸,然后才问道:“你当初为什么给它取名叫小乖?”
于寒舟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不搭边的话,就道:“觉着它很乖,就叫它小乖了。”
“这么巧。”贺文璋慢吞吞地说着,抬眼看她,“我以前也有个名字,就叫小乖。”
于寒舟意外地道:“是吗?没有听母亲提起过?”
“母亲不知道。”贺文璋摇摇头,对她说道:“我小的时候,每次生病了,就常常做一个梦……”
一开始,于寒舟当听故事一样,兴致勃勃地听着。
听到他说:“我梦见自己是一只长着三只脚的小猫,被一个小女孩抱养了。”于寒舟的瞳仁骤缩了一下。撸猫的动作停顿住了,整个人不自觉绷紧起来
她曾经就有一只三只脚的小猫。
三只脚的小猫并不多见,她的那只猫,是天生就只有三只脚。
“小女孩给我起名叫小乖。”
“她过得很苦,一口吃的都要拿命去换。”
如果说,三只脚的小猫还勉强能算是巧合,那么后面的对于寒舟来说,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垂下眼睛,缓缓撸着小猫,紧绷的身体也被她刻意压制着放松下来。
犹如一个听故事的人。
等到他说自己九岁以后就没再做这样的梦,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小乖陪了她四五年,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生不见猫,死不见尸,连根毛都没留下。
贺文璋说完这桩奇异的事,便停了下来,目光期待地盯着她,期待跟她相认。
然而过了一会儿,于寒舟抬起头来,却是浅笑着说:“难怪你脾气这么好,一点不像是久病之人,原来是梦见过很困难的生活。”
贺文璋一愣,望着她的眼睛,并没有从中找到他想象中的亲切和热情。如果他没看错,她此刻眼神反而有些戒备和疏离?
搁在膝上的手不禁攥住了衣衫,贺文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承认。
没有跟他相认。
这是为什么?贺文璋并不认为他猜错了,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