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正时分,高明领着两个丫头回宫了, 小丁香带回来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不少是要分给底下宫女的, 一时间也顾不上同秦欣和说话,就先忙活填补她们了。
高明假意嫌她们叽叽喳喳的吵闹, 一股脑全撵到配殿去,这才插空到秦欣和面前禀明今日俱细,“奴才按主子说的,一离宫门就将小丁香引去了雪楼, 李万起正在那里跟二少爷的人谈买卖,奴才便寻了由头起身出来,不多时, 那李万起果真上前去跟两个姑娘说话。”
“上钩了。”
“可不是嘛,等把两个姑娘送出雪楼,奴才立马领着咱侯爷的人杀了个回马枪,哎呦, 主子是没看见,咱侯爷手底下的人那叫一个凶神恶煞啊, 不比荣国公府的差多少。”
秦欣和笑,“唬住他了?”
高明抓了抓额头, 讪讪道, “……那倒是没有, 奴才刚把他提到人烟稀少处, 还不等问他私通宫女的罪, 他便猜出了奴才的身份,还猜出了主子的意思,也不知是哪里漏了马脚。”
“还好意思说,你之前那两次试探他就冒冒失失的,他或许一时察觉不出来,要回头仔细想想还琢磨不明白,那不是傻子吗。”
“既然是这样,主子为什么还叫奴才去演这出戏?”
“你可知道什么是顺水推舟。”秦欣和抿了口茶,不禁笑道,“你上次找人假装书香门第的小姐试探他,我就觉得他差不多得起疑心了,那不妨就做的更明显一点,更过火一点,与宫女私通可是重罪,两个人都要贬为贱籍的。”
高明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他若是一心想取得主子的信任,必定顺水推舟,随着奴才演完这出戏,不遗余力洗脱小丁香。”
“没错,那样的话,他就要再一次把小丁香推出去了。”
高明不明白秦欣和为什么说再一次,只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饼来,“这是李万起让奴才转交给主子的,他还让奴才给主子带一句话。”
秦欣和看到那枚金饼,眉梢微动,抬起头来问,“什么话?”
“此经别,坠隆冬,丁香不来,是春迟来。过往种种皆因缘而成,从何处起,就应当从何处终。”
“……”
是了,她当初还说过“你俩本无缘,全靠我花钱”这样的屁话,现在想想,可不全是她在中间牵桥搭线,李万起这是理直气壮的求她一个成全。
秦欣和正欲开口,小丁香进来了,高明连忙藏起金饼,假模假样的说正经事,“烟阳二少爷已将幽州,寿州,岭川等地所有陈家的买卖都截了下来,这是送到候府的账册,请主子过目。”
秦宁小时候身体孱弱,最得宋氏溺爱,平时看着蔫不拉几的,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只管下狠手的硬茬,秦欣和让他给陈家捣乱,他竟一口咬掉了人家的一条胳膊。
待秦欣和一笔一笔看完账册上的明细,外面天色已然暗下来,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虽然皇上尚在病中,后宫不宜大吃大嚼,但今日毕竟是小丁香的生辰,厨娘从地窖里拿出好些年前剩下的肥鸡肥鹅,还特地炸了小丁香最爱吃的猪肉渣,用猪油渣和咸鸭蛋黄拌饭,那滋味,就别提多香了。
秦欣和原本就很喜欢吃肉,到天冷的时候就更贪食了,闻着味都受不了,愣是和小丁香一人吃了两大碗,这样仍不觉得过瘾,又让小厨房拿来了刚出锅的肘子肉。
“主子快来尝尝!这肘子炖了足足一个时辰,都炖脱骨了!”小丁香用筷子破开了那层软糯汁浓的肘子皮,露出里面细嫩喷香的肉,不由赞叹,“天啊,桂嬷嬷说的果然没错,用鸡骨头垫底汤汁才收的干净。”
秦欣和拿起筷子,正要去吃,不知怎么的,凑近了闻到肉味,忽然觉得反胃,连忙捂着口鼻远远退开,“呃……”
一旁的羌活见状担忧道,“主子怎么了?”
才刚吃下去的那两碗饭在秦欣和的胃里面作乱,她实在不舒服的很,也顾不得说话,转身就跑到了外面,一屋子宫人赶紧跟了出去,就见她蹲在廊下,手捂着胸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稀里哗啦的吐在了雪里。
秦欣和入宫这么久,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没有生过什么毛病,至多因为睡不好觉吃几副安神的汤药,现下突然吐的这么惨,宫人们难免有些慌神,虽然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请御医的请御医,勉强能称得上分工明确,但一个个都是火急火燎的模样。
高明就以这副模样跑到了御药院,把当值的赵御医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高公公!这是怎么了?你别着急!匀口气慢慢说!”
御药院和御酒库都在勤政殿西边的宫门外,高明一路跑过来,灌了一肚子寒风,嗓子疼的完全张不开口,便直接拉着赵御医往外走。
高明不说明情况,那赵御医心里就更没底了,宫里宫外谁人不知姣嫔最得圣宠,此番若出点什么事,他岂不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赵御医急停下来,一把拉过旁边的小太监,“快去,到勤政殿请王御医,姣嫔娘娘身子不适,请速来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