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放下手。
如果没有经纪人在身边,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又做了一场梦。
数年来最好的一场梦, 屋里一切如旧, 桌上放着书,灯光温淡,练习册一丝不苟堆到书架顶,电视的插头用小挂锁严苛地锁着。
被他按照莫名其妙审美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家具, 一律静默岿然, 守在记忆里空荡的位置上。
守着清晨的书, 守着黄昏的饭,守着每个他蹑手蹑脚溜回来、被在客厅守株待他的少年霍阑抓个正着的深夜。
寸土不让。
梁宵摸了摸材质熟悉的墙纸, 想进门,又把手收回来。
“是不是——”
段明看着他,犹豫着问:“霍总回来过?”
梁宵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
梁宵勉强咧了下嘴:“或者——我之前走错了,不小心进了人家的样板房, 睡了一觉……”
“扯淡。”段明刮他一眼,“回家的路做梦都走不错。”
梁宵最后一口气也被经纪人戳没了, 扶着门框弯了下腰,深吸口气,闭上眼清醒了一阵。
……不该是梦。
没这么好的梦。
梁宵五脏六腑都憋得有点疼,睁开眼睛, 低声找经纪人:“段哥——”
“……”段明低头看了一眼他掐着自己胳膊的手, 忍了:“不是梦。”
梁宵抱紧自己的小喷水枪:“真的?”
段明实在没想通梁宵这一路怎么还从身上藏了个喷水枪,抹了把脸上的水,惯着他:“真的。”
梁宵长舒一口气:“那你推我一把……”
段明莫名其妙:“为什么?”
“推我一把。”梁宵有点不好意思, “我走不动了。”
段明:“……”
段明没再跟他矫情,救出自己的胳膊,把磨蹭在门口足足五分钟的艺人干脆利落踹进了房间。
-
屋里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梁宵逐个房间检查过,越走越不舍得挪步,坐在了书桌前。
段明怕他一不留神变成喷泉,有心多陪着梁宵说话:“这是你的位置?”
“是。”梁宵摸摸桌面,低声感怀,“当时我就是在这儿,威胁霍总他再敢逼我背书,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段明刚酝酿起来一腔情绪:“……哦。”
梁宵看见什么都想碰一碰,摆弄了一会儿桌上的笔筒,俯身去拉抽屉:“然后他就出门去给我买零食。”
段明:“为了哄你背书吗?”
梁宵摇头:“为了哄我从天台上下来。”
梁宵还记得当时的情形,睹物生情:“他怕我摔着,还一定要让我先绑上安全绳,然后再小心下来,他在下面接着我……”
……
段明不很能理解这两个人的青春究竟有什么可怀念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配合着鼓了鼓掌。
梁宵自己想得挺带感,逐个地在抽屉里寻宝:“我看见他接着我,就故意踩空吓唬他。”
段明终于找到机会:“霍总就会抱着你安慰吗?”
梁宵:“霍总就会抱着我让我写检讨。”
段明:“……”
梁宵没能翻出自己的检讨,又翻了几个抽屉,攒了一把糖,剥开一颗塞进了嘴里。
少年霍阑那时严肃得很,远比现在不知变通,人生提前进入不苟言笑的夕阳红阶段。永远分不清开玩笑和认真的区别,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情|趣可言。
小梁宵假装踩空,每次都会吓得霍阑扑过去接,屡试不爽。
少年时的霍阑不会下雪,气极了也只能严厉地批评他,一路屏息凝神抱着小梁宵戳回房间地上,拿过一摞稿纸让他写检查。
写过了还要朗诵,严格保证今后绝不轻忽大意,绝不任性妄为,一切以自身安全为最高宗旨。
小梁宵那时候没少被烦到崩溃,几次都想连夜在严肃的肥羊脸上画个猫。
梁宵翻出来支大号的记号笔,仔细想了想,为保稳妥,还是谨慎藏进了抽屉最深的角落。
“糖还能吃?”
段明拿过颗糖,看了看生产日期:“还好还好,我以为霍总连当年的糖都留着了……”
梁宵笑了:“其实挺多东西都是新的。”
段明愣了下:“有吗?”
“练习册都是新课标的了。”梁宵点点头,“沙发和床也都是新的,地毯原来被我烧出来了个小洞,这次没了。”
他其实不很清楚,霍阑究竟是怎么重新找到的和当年几乎完全一样的款式,找到这些需要花多少心力,又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准备。
记忆里的那些画面都被熟悉的房间牵着,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生动得呼之欲出。
梁宵攥着袖口,飞快蹭了下眼睛,眼疾手快,没收了经纪人正准备剥开的糖。
段明好歹被他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