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沉浸在夜色之中, 贺临始终未发一言。
见贺临沉默, 俞酌沉吟几秒, 说:“我回去想了很久。”
“上次也跟你说过了, 你跟我不一样。”
“事实上前几年我也像你这样——当然现在可能也没好多少, ”俞酌语速很慢, 力求让贺临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已经过来了, 而你没有。”
“你自己想想吧。”
就他们接触以来的这一年不到的时间,经历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本想不出贺临有什么理由会喜欢上他。又或者是确实有点喜欢,只是也没有深到哪里去。
更何况, 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嗜甜的小孩跟他一起尝他尝过的苦呢。
他相信贺临可以做到,但是好像没什么必要。
“你是这样以为的?”贺临的声音很沉,沉得仿佛要与夜色一同沉坠。
贺临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俞酌的手腕,力道很重。手被人钳制住,他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这是事实。”俞酌平静地说。
手腕被人攥得有些疼, 俞酌皱了皱眉,平时看不出来, 贺临清清冷冷一人, 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你了解我多少?”贺临问的问题跟今天俞弘德问的问题差不多。
俞酌缓缓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他深吸一口气,说:“对, 你发现了。我不了解你, 你也不了解我。”
贺临听到俞酌这样残酷地作下结语:“我们的了解停在一个很浅薄的层次。”
即使是距离最近的那三个月,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表层。
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了松,俞酌望向贺临的眼睛,那一片漆黑中,仿若有着在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
贺临感到有些无力,因为俞酌说的没错。
很多年前,他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他跳出房间,来到那个逼仄窄小的小酒吧,撞入一片光影声色之中,在喧嚣尽头,他看见俞酌的脸。
可是他自己知道,不是一见钟情。
甚至不用俞酌说,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从他们第一次重逢,从他感觉到他对俞酌一无所知,从他甚至不知道俞酌会弹钢琴开始……他知道他们的开端就像俞酌说的这样差不多。
晚风袭来,凉意仿佛要透过皮肤刺入血肉。
“走吧,”俞酌将车钥匙给他,“有点晚了,回去早点睡。”
终于,贺临僵着伸出手来,接过了俞酌手上的钥匙。
夜色归于沉寂。
-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氛围似乎跟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俞酌不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安静,他知道贺临就是这样,如果不说话,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安静很久。
但俞酌是第一次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安静,他一直在脑海中思考他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
俞酌看向窗外,大厦的投屏上不断变换着颜色,光线落在路上行进的车流上,无论是黑灰白红蓝黄哪个颜色的车,顶上那层泛着冷光的金属都蒙上了一层异色。
他偏着头看,时间长了脖子有点痛,但他也不想转过头来,不知为何,他不想看见贺临的表情。
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下,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起来,俞酌家很快就要到了。
三分钟后,贺临在俞酌家楼下停了下来。
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逐梦舞台》最后一次公演落幕,好像也是贺临送他回的家,那个时候——
“俞酌。”贺临叫了他一声。
俞酌稍一偏头,就见贺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得很近了。
上次他开玩笑说“现在是不是不该睁眼”,然后贺临帮他解开了安全带。
“谢了。你早点回去。”俞酌正欲转头去拉开车门,忽而被人拽住。
“……?”
贺临扯着他的领子逼迫他过来一些,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鼻尖抵着他的脸颊,唇重重地向下磕碰而去——
俞酌身子一僵,本想推开他,但他看到贺临的眼睛中泛着红意,又心软了。
俞酌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拍了拍贺临的头,动作很轻,更像是抚摸。
唇上传来锐利的痛感,贺临牙尖撕咬着他的唇角,仿佛想要将自己的满腔情绪都注入这个吻中。
良久。
一声叹息在夜色中飘散。
“你为什么只对我这样?”贺临漆黑的瞳孔中藏着浓浓的失望,他像是质问又像是失落一般喊出那个称呼,“哥。”
-
俞酌回到家后,过了很久才打开了灯。
他倒在沙发上,往沙发背上一靠,过了很久,忽而拿出手机,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正想点开“李承睿”的对话框,却发现“贺临”这个对话框居然还没从前几页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