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探病的是方清渠。而他,再怎么牵肠挂肚,也只能在背后费尽心思筹谋,连露面都不成。
方清渠并不认得华清年,迟疑道:“这是……”
华清年连忙解释道:“陈太医近来家中有事,脱不开身,便托了我来代为诊治。”
方清渠信以为真,随即道:“有劳费心了。”
见他想要去探看沈琼,华清年心中一动,顺势拉了他一把,要往外边走:“方兄来得不巧,我方才给沈姑娘施了针,她已经睡下了,就先别去打扰了。”
云姑如今很是信赖华清年,再者,她也的确不大想让方清渠在这时候见沈琼,便随之附和了句。
方清渠好不容易赶上休沐日,才刚来,就被华清年三言两语给带走了,直到离了沈家的门后方才回过神来。只是都出来了,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华清年,转而询问沈琼的病情。
华清年是个能言会道的,趁此机会,一边讲着沈琼的病情,一边倒是将方清渠的情况给摸了个差不多。
就算再怎么心思纯净,方清渠也不会将自家的情况毫无防备地和盘托出。只是对于华清年这种极其敏锐的人而言,有时候只要一两句话,便能觉察出异样来。
“沈姑娘这病,我的确没法担保能治好。”华清年有意无意道,“就算是将太医院都请了来,也没人敢打包票。兴许三五个月能好,兴许要三五年,又或者这辈子……”
方清渠眼神一黯,神情中难掩失望之色,低低地嗯了声。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但又不像是在担心沈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华清年将此看在眼中,没再说什么,随意挑了个借口同方清渠分道扬镳。及至背过身去,他略为轻挑地吹了声口哨,心中却颇为唏嘘——
这位沈姑娘,看起来哪哪都好,怎么偏就遇人不淑呢?
沈琼其实并没睡太久,很快就又醒了过来。
桃酥将方清渠到访又离开的事情讲了,如实道:“方公子才走了没多久,若是现在去寻,也是能将人给找回来的。”
“不必了。”沈琼抬手按了按额角,轻声道,“我现在不想同人掰扯,便是有什么话,也再说吧。”
沈琼并不傻,她很清楚方清渠这个人的性情,也知道他最后会如何取舍,所以并不想让他再在自己这里浪费时间。
明知没结果的事情,为何还要做呢?
她对方清渠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如今倒也免了许多失望,更不至于像当年裴明彻离开时那般撕心裂肺。
如今看来,的确是不动心,才能最省心。
沈琼依着医嘱,每日按时服药、敷药,等到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会扶着桃酥在院中转两圈,又或是抱着汤圆在秋千上发呆。
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屋内屋外倒也没多大差别,都是漆黑一片罢了,鼻端盈着的也始终是那股子苦药味,怎么都散不去。
云姑变着法地烧菜,沈琼不忍拂她心意,哪怕是没什么胃口,也会乖乖地吃上许多。整日里的消遣,大概就是听桃酥给念话本子了。
听来听去,其实也就是那么些故事,可又没旁的事情可做,也只能如此。
又过了两日,花想容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小公子送了两幅画来。铺子那边的新管事并不知晓前情,也不好贸贸然就给九百两银票,便遣了人来问沈琼的意思。
沈琼短暂地愣了下,方才算是反应过来:“是陈朝吧。”
其实说起来,距上次见陈朝也没过去多久,可她自打失明之后便不分白日黑夜,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险些都要将这事给忘了。
“何时到端午?”沈琼问了句。
桃酥答:“明日便是了。”
“他倒是会赶时间,”沈琼笑了声,“这都快傍晚了吧?再晚些,我可是不给钱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扶我到铺子那边走一趟吧。闷在家中也无趣得很,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转一转。”
桃酥连忙上前扶着她的小臂,转过头去同云姑对视了眼,得了允准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琼出了门。
从梨花巷到铺子并不算远,沈琼也已经在这路走了许多遍,很是熟悉,一路走过去倒也没花多长时间。
但还未进门,便听着陈朝不耐烦的声音:“还要等多久?你们莫不是想赖账吧?原来那掌柜呢?”
桃酥低声提醒道:“姑娘小心。”
沈琼抬脚跨过了门槛,慢悠悠地笑道:“小公子别急,九百两而已,我倒还不至于赖你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