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如今是太平盛世,海晏河清,着实不需太慌张,可萧逸就是这样,凡涉及到楚璇,必是慎之又慎,禁军少不了,除了禁军,还暗中派了校事府的人跟着——皇帝陛下的心事终归是太多了。
楚璇没有骗他,依言只是去了清泉寺。
主持亲自作陪,眼见着皇后娘娘为夫君和儿女祈福后,又命上了三大圃篓的纸钱,守在炭盆前,极有耐心地一张一张烧完了。
事毕,在金尊佛像前,楚璇轻声问:“若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已经为他所做的恶事偿命了,那……会有来生吗?”
主持双手合十于胸前,缓声道:“善恶有报,天地有寸尺,自然会有报完的一天,在阳间没赎完的罪,去阴间接着赎,等罪赎尽了,也就该入轮回了。”
楚璇垂眸沉默了良久,主持望着炭盆里烧尽的灰烬,道:“不若在寺中立个名牌,供奉一盏海灯,若娘娘不得空,贫道会让寺中僧侣替娘娘烧纸钱的。”
楚璇摇头:“不必了。”
在寺中消磨了一个时辰,楚璇想着昨夜萧逸那委屈兮兮仿佛被丢下了的模样,便不再耽搁,立刻回宫。
她与主持探讨善恶罪孽的时候,校事府的人已回宫向萧逸回话了。
正是艳阳高照的晌午,萧逸领着三个猴崽子在用午膳,猴崽子们闹腾来闹腾去,片刻都不得消停。
萧逸心情不豫,拿起汤匙朝着碗沿敲了敲,黑着张脸道:“食不言寝不语,怎么连点规矩都没有。”
三个猴崽子把凑在一起的小脑袋各自缩回来,安静了片刻,阿留抬头道:“那我见您和娘一起用膳的时候,您总是黏在娘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个时候怎么就不说食不言寝不语了?凭什么到我们这儿就是这么一套规矩?”
萧逸眉宇一横:“凭朕是你们的爹!赶紧吃饭,再废话都别吃了。”
阿留咬了咬下唇,敢怒不敢言地低下了头。
倒是晞儿看不过去了,抗议道:“您又对我们没耐心了,您对娘就从来不会这样!”
萧逸白了他们一眼:“你们这几个猴崽子还想和你们的娘比?”
“凭什么不能比?”
萧逸看着三双清澈茫然的大眼睛,一时想不起更贴切的解释,便粗暴笼统地概括:“凭她比你们好看,比你们招人喜欢。”
“赶紧吃饭,再不吃都饿着。”
三个小崽子没有乖乖低头吃饭,而是抬着头看向了萧逸的身后。
“娘……”
楚璇应了一声,弯身握住了萧逸的手,神色温柔,无奈道:“我只去了几个时辰,你又在跟孩子置什么气呢?我这不回来了吗。”
萧逸一怔,立即反握住她的手。
好像一颗心悬了太久,终于能落下来了。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太平安稳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一旦楚璇离他远些,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危机四伏、令人难安的岁月,患得患失得真是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
萧逸本以为楚璇出了趟宫,怎么着也该回家看看,可她没有,几乎跟校事府的人前后脚回来了。
这些年云蘅为了楚玥的事吃足了苦头,到底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就算清醒过来知道权衡利弊了,可哪能彻底放得下手。
可崖州那边回话,楚玥实在疯得厉害,不光疯,还爱胡言乱语,矛头直指她的姐姐和父亲。
关于楚晏,虽说当年是奉先帝之命在梁王的身边卧底,可这终归不是什么光彩事,事关先帝声誉,不可能无遮无掩地全都昭告了天下,知道实情的也就只有朝中那么几个靠得住的人。
实情既不能全说,那楚晏乍登高位便有些立不住。
尚书令乃百官之首,给了曾经逆王的女婿,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非议诟病,坊间街巷,什么靠裙带,什么攀附权贵,各种难听的话都有。
所以,这又是尚书令,又是国丈,虽然看着是风光,可当年为了立住脚跟,楚晏也着实蹚了些难关,下了些功夫。
云蘅看在眼里,自然不敢把那么个堪称隐患的女儿接在身边,这么年年岁岁的拖延下来,如今,她也不大去崖州了。
人的感情有时浓烈到可以不顾一切,可一旦凉下来,哪怕是在点滴辰光里慢慢凉的,不愁凉不透。
萧逸冷眼旁观,没有楚玥在身边挑拨,云蘅这些年倒还长了些心肝,逢年过节也还能记起有个女儿在宫里,会来尽尽心,嘘寒问暖,而楚璇呢,待她不算亲近也不算疏离,若要认真论,只如寻常亲戚那般来往着。
世事便是如此,该来的时候没来,等回过头再想拾起来,也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儿,萧逸突然想通楚璇今日为何出宫了。
但他没点破,就如楚璇没有跟他说一样,不是想瞒着对方,只是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这繁花暖阳的大好时节,没有重提旧事、旧人的必要。
萧逸将楚璇拉进内殿,把她拢进怀里,听着外面宫女们收拾杯盘碗碟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