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敬当初有句话说的没错,沈游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半个字不对外言语,时日一长,便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今天如果不是酒意上头,这根刺只怕卡得还要久些。
顾来并不知道当初删自己的是唐依山,闻言找出手机把好友加回来,戳着手机屏幕对沈游道:“下次生气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删我……”
他说话总是温润平缓,带着一股认真的傻气。
沈游心想谁删你了,却到底又什么都没解释,半张脸落在顾来身躯的阴影之下,遮住了部分眼睛,上挑的眼尾桀骜不驯,但此时那漆黑的瞳仁却难得带了份安静。
顾来仍搂着他,怀抱充实的感觉有些新奇,他的指尖抚过沈游后脑,然后是耳朵,肩膀,到底没好意思再往下,最后停在了腰间。
沈游心想,这个傻子又在耍流氓了,还是特低级的那种,只敢抱,不敢亲。
他撇嘴,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垂眸,声音沙沙哑哑的道:“你家浴室借我用用,我冲个澡。”
顾来闻言松开沈游:“好,有需要帮忙的叫我。”
沈游还真有需要帮忙的,视线乱飘,就是不看他:“你……把你睡衣借我一套。”
顾来闻言起身翻了翻衣柜,结果发现最近没买新衣服,拿出一件宽松的棉质上衣和和裤子,转头看着他道:“我穿过的行吗?”
沈游是个公子哥,吃穿都挺讲究,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不过也有例外情况,例如现在。
他从顾来手里接过衣服,低着头看不清神情:“那我去洗了。”
今天的月亮并不是很圆,半遮半掩的隐在云层中,底下的小路两边栽着梧桐,叶子已经微微发黄,迎着冰凉的月色就看的愈发分明,每一阵风过都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掩去夜间寂静。
顾来坐在床边,心想时间过的真快,他来的时候,叶子尚且葱郁,一眨眼就已经枯黄了,这么算来,人类的一生着实太短,长则百年,短则几十年罢了。
沈游也在想事情,他背靠着门,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习惯性摸了摸口袋,结果却什么都没翻到,只能脱衣服洗澡。
他受不了太热的温度,哪怕数九寒天,洗澡水也是温凉的。
他站在花洒下面,任由水流兜头落下,墨色的湿发紧贴脸颊,又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手尽数捋到了脑后,眉眼狭长锋利,算不得温和人物,老一辈人都说这样的面相过刚易折,想来也有些道理。
少年的心最是干净,他们毕生的勇气都聚在了那个年岁,一腔孤勇,不畏生死,沈游曾经也是那般模样,但最后都在一场大火中尽数堙灭。
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想,当初的顾来是什么样子呢?
好似也没什么特殊,不过长的比别人帅气些,嘴甜些,余下便是空白一片了,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大学时期的感情就是这样,没什么缘由就在一起了,深不深的尽看缘分。
当初宿舍失火的时候,高处有重物砸落,不偏不倚就落在后背,再偏些伤到脊椎,只怕后半辈子就瘫了,但纵使如此,也让他吃尽苦头,在医院躺了足足一年。
一年啊,他恨不得拆了顾来的皮,吃了顾来的肉,这样才解恨。
沈游从来没觉得自己贱,他顶看不上渣男贱女的事儿,所以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再喜欢上顾来,说出去谁信啊。
片刻后,他又想。
顾来就这么一直失着忆吧,挺好的,傻兮兮挺招人稀罕,重要的是自己稀罕。
就当重新开始了。
沈游擦干头发走出浴室,身上穿着顾来的衣服,肩膀处略宽松了些,但不影响,沾着凉凉的水汽,皮肤很白,他靠着门对顾来道:“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他现在酒醒了,就恢复了平日戾气傲慢的模样,只是视线总在顾来身上流连,看一眼,很快移开,再看一眼,再移开。
顾来想起沈游刚才哭唧唧的样子,忽然笑了笑,他起身从衣柜拿出另一套衣服,准备进去洗,却在进门的时候被沈游抓住了手腕。
顾来下意识看向他:“怎么了?”
沈游却不看他,偏头望着玻璃窗外的模糊树影,沉默半晌,没头没尾的垂眸道:“顾来,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能给你,钱还是命,都行。”
这句话是真的,他喜欢一个人,就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那种。
沈游声音轻飘飘,像风一样难以捉摸,然后指尖力道一点点攥紧,带着无声的阴鸷:“但你如果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句也是真的。
顾来闻言,迈进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他握住沈游的肩膀,隐隐发现这个人缺乏安全感,轻轻抱了抱他:“我会好好对你,也!也不会对不起你,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沈游抵着他的肩膀,点头:“我的也是你的。”
顾来出言纠正:“不,你的还是你的。”
他用掌心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