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秋……你叫什么名字?”李先生清俊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表情,怀念又克制。
“我叫李泉,是德春班箱头的儿子。”李泉老实地说。
“谢颜,白老板年头收的小徒弟。”谢颜不问自答。
“……”李先生似乎还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下。
谢颜明显地感觉到,眼前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强的悔恨与颓丧。
“德春班……白落秋……”
他喃喃几声,下一秒敛起眼神,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镜框,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座茶楼是我的产业,但我并不一直在这里,茶楼的管事是柳掌柜,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李先生指了指柜台后一个富态的中年人。
“茶楼后有一块小院子,是当初建茶楼的时候剩下的犄角旮旯,现在堆着柴火和煤,还有一间小屋子,你们没地方住可以先睡在那里,白日里就在茶楼干活——”
“我会打扫,还会烧水煨炕,揽客跑堂!”李泉见大家之前看中的都是谢颜,怕自己被嫌弃,赶紧表示。
李先生点头,“你们是温二少带来的,还是我故人班子里的人,我不做苛待,但也不会太过偏心。在西餐厅开起来前,你们就留在茶楼跑堂,工钱和其他伙计一样一个月四块现大洋,谢颜身体没好的话可以先休息几天。”
李先生看出了他的身体状况,谢颜也没有逞强推辞。
一个月四块现大洋就是一千块钱,还包吃住,对于他们两个举目无亲的人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方才一路走来,他们可看到不少流落街头的乞丐流民,比起那些人,李泉和谢颜已经足够幸运。
李先生留下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谢颜推测,这座茶楼只是他产业里的一个添头,若不是今天在这里约见温二少,他也不会过来。
“小李和小谢,你们跟我来。”早上茶楼没几个客人,柳掌柜索性亲自招呼他们过来。
“麻烦柳叔了。”谢颜点头,他虽然话不多,但需要的时候嘴却方便,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律所合伙人。
“没事儿,外乡人在汉口扎根不容易,你们两个还无亲无故的,也是运气好遇上了温家二少,不然指不定怎么样呢。”柳掌柜一边感叹,一边带着他们朝后堂走去。
“柳叔也是外地人?”谢颜不动声色的接话。
“我是十年前带着老婆孩子来的汉口,不过我那时候有亲戚投靠,还带着本钱,就这样还是赔了个血本无归,幸好本事不错被李家看上……”柳掌柜一边念叨自己的陈年旧事,一边打开后堂侧的一扇小门,带他们来到茶楼后的小院子。
李泉和谢颜的年纪和他儿子差不多大,又和他当年一样从外地来,柳掌柜看到这两个年轻人,难免回想起自己当年吃的苦头,忍不住对他们好一些。
“就是这里了,地方不大也就能晚上落个脚,门和茶楼后堂是通的。”柳掌柜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钥匙取下一把。
“我把后堂的钥匙都给你们,方便你们出入,但一定要锁好门,绝不能让外人进来。”
谢颜一边接过钥匙一边打量这个院子,方才李先生说是小院子一点都不夸张,巴掌大点地方全堆着柴火,只留了条小空隙通向后面的小屋子,满打满算也就是个十来平米大小。
“对了掌柜的。”谢颜记着李先生方才听到德春班时的特殊反应,趁机打听,“你说你现在是给李家干工,这李家到底是什么来头,李先生在汉口,和我们德春班又是哪来的联系啊?”
“李家是汉口的大家族了,从祖上开始经商,主要做粮食生意,家境虽然比不上船王温家,但也十分殷实。”柳掌柜想了想道。
“至于德春班,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哪里清楚,李家虽然根基在汉口,但在京中也有几门亲戚,想来是李先生以前去京城走亲戚的时候认识的吧。”
谢颜闻言知道柳掌柜确实不清楚内情,只好把现有信息先记在心里,点头道谢。
“其实我们茶楼原本有两个伙计,是不缺人手的。”柳掌柜突然说。
“李先生的西餐厅还没开,让你们先在茶楼干活是怕你们没地方去,并不是真要你们干什么,但你们自己心里得有个成算,贵人相助只是一时的,想要长远立住脚必须自己踏实苦干。”
柳掌柜这番话乍听上去有些不客气,实则是把他们当做子侄后辈才会安顿的心窝子话。
谢颜作为一个骨子里的成年人自然听得出他的良苦用心,李泉自幼在戏班子里吃苦,也分得清好歹,因而都点头应是。
柳掌柜见他们听得进去话,愈发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不错,想了想又从袖子中摸出一块现大洋。
“按理说茶楼的月钱是月底才结,但你们情况特殊,身上没钱,我先支给你们一块现大洋,你们去给小谢抓些药吃,再买两床被褥用,今天就不用上工了。”
“谢谢掌柜的!”谢颜和李泉都赶忙道谢。
谢颜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