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裴半阖着眸, 浓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
他在看两个人手指缠握的地方。
明明出拳的时候又快又狠辣,手指却细腻修长, 指甲盖莹润淡粉, 被修剪得很整齐。
他喜欢的少年,主动向自己走出了第一步,别扭又霸道地向自己示好。
这个认知像把刷子, 绒羽柔软,又带着细密的小倒刺, 刮得贺裴心口又痒又疼。
他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坚硬, 却又那么柔软,容易被感动, 被满足。
贺裴轻叹一声, 手指微微用力,将他莽撞又直白的心意握紧。
“乔乔。”贺裴向夏思乔方向倾身, 语调温柔又缱绻,低声在他耳边说:“我很高兴。”
好在他们这里是挨着窗边不起眼的一隅, 投影仪上正播放着历年的分数段和高考去向,家长正急匆匆地记着, 一点儿不敢分心,除了刘妍晚没人注意到两个低声耳语的少年。
夏思乔耳尖发麻,脑海中有什么浮浮沉沉, 像踩在绵软的云端。
过了一会儿, 想到贺裴母亲就坐在后面, 他欲盖弥彰地露出探讨问题的神色, 低声说:“我也觉得这道题不该出错。”
说话间他借势凑到桌边,抓起铅笔,用一只右手扭扭歪歪却认真地在卷子背面写着:你给我注意点分寸,不要什么场合都骚。
眉心微折,眸光却剔透,带着一点纵容的笑意,推到贺裴眼前。
这句话夏思乔之前也说过,然后被贺裴亲得委屈的哭了。
再次重复这句话,语境却好像不一样了。
贺裴晃了晃两人交握的双手,用左手写道。
——好,你管管我。
左手写出来的字比不上右手,却横平竖直,透露着坦率而炙热的心意。
心口的热意还没来得及冷却,就又席卷全身,夏思乔头脑发空地瞪着那五个字看了一会儿,才心口不一地使劲儿夹了夹贺裴手指。
…
他低声嘀咕。
“谁让你左手写字都比我好看了…”
*
江北的疗养院已经联系好了,寒假第一天夏思乔就去了津西,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就看到楚爷爷在里面张望的身影。
楚爷爷自从见过了他,就一直听他的话,没有再出去乱跑,就是视频的时候总是舍不得挂断,还跟医护人员学会了怎么截屏,夏思乔经常听到楚爷爷偷偷截屏的声音。
楚爷爷像个小孩子一样跑到夏思乔跟前:“乔乔!你回来了!”
楚爷爷大多时候都把他当作楚岁安,只有少部分时候认出他是谁。夏思乔若无其事地冲楚爷爷笑了笑,顺着楚爷爷的力道被拉进疗养病房。
进门的瞬间夏思乔窒息了片刻。
顾炀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神色悠然又散漫地…正罩着一个浴帽?
闻味道好像在染发。
他倒一点儿不在意,微挑的眼尾轻折,笑意盈盈地跟夏思乔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妖孽又惑人。
“你是…终于混不下去决定改头换面了?”夏思乔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没敢再看他,怕忍不住笑出来。
“你问他。”顾炀抬起下颌冲着楚爷爷。
楚爷爷看见顾炀就爱跟他拌嘴,“哼”了一声,数落道:“小年轻一点儿好不学,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你再染我非给你一鞋底子不可。”
想到自己刚穿书过来的发型,夏思乔扯了扯嘴角,好奇问道:“你染的什么颜色?”
顾炀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头顶的浴帽,语气有点被强行染回原型的遗憾。“粉色。”
“……”
“樱花粉。”顾炀补充。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顾炀挑眉含笑。
夏思乔看了看楚爷爷瞪着的眼,干巴巴地说:“也不是特别好奇。”
顾炀自顾自点头,热情解释道:“因为粉色显嫩,衬我。”
夏思乔想象了一下顾炀那张会骗人的脸顶着那么一脑袋粉毛,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他。
“你放屁!”楚爷爷气呼呼地指着顾炀跟夏思乔告状:“他来了就气我,顶着这么一脑袋花毛说祝我老树开花,早点找到第二春!”
“……”
夏思乔是真心实意佩服顾炀气人的本事。
…
因为楚爷爷把他头发折腾得不轻,顾炀第二天来接他们的时候已经修成了圆寸。
他耳骨上戴着精致的黑色的耳钉,衬得皮肤白皙。短飒的发型不仅没有影响他,反而将他五官衬得更加优越,微敛着黑眸靠在车边的时候,俊美的几乎带着压迫性。
下一秒这人模人样的酷哥就破了功。
楚爷爷把手中行李递到顾炀手里,还不忘跟夏思乔指桑骂槐嘲讽他:“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臭美不穿秋裤,将来老寒腿了,就等着瘸腿儿哭吧。”
夏思乔看着顾炀骚包的破洞牛仔裤,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