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对此保持沉默,如果不是夜色太黑, 哦不, 如果不是西门吹雪是散着头发的, 叶孤城或许可以看到一向冷冰冰像一座冰山的剑客,耳尖微微泛红。
但是叶孤城看不到, 所以他只是差点被西门吹雪的沉默给气笑了。
“西门庄主,此非君子所为。”叶孤城冷冷道, 然后起身披上外衣,顺手把飞虹取了下来。
并非君子的西门吹雪看着他, 继续保持沉默。
看着居然有点可怜……和梦中那个人隐隐重叠了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叶孤城头疼地想。
叶孤城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 但是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于是两个人只能相看沉默。
在沉默里,叶孤城后知后觉感受到飞虹入手的冰凉, 突然想换一把佩剑。
故意的吧?
自己这把剑, 什么时候不好, 偏偏在今天白日里西门吹雪表白后他做起了梦。
叶孤城知道那不是虚假的。
是飞虹的记忆,偶尔会以梦境的形式出现让他得知。
不然叶孤城是怎么知道白云城在他死后经历了什么的?
说起来刚刚的梦境在叶孤城恢复完整记忆的第一个晚上也出现过, 不过只出现了一半, 没有后面表白那一段。如果早在之前叶孤城就知道西门吹雪的心思,他可能会与对方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距离——比如说像第一世那样的距离。
但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叶孤城握着飞虹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这把剑,当真是和西门吹雪在一起久了, 还会对他耍小算计了。
沉默是需要人来打破的, 那个人肯定不是现在在考虑换一把剑的叶孤城。
西门吹雪突然道:“孤城可还记得, 我在白云城做客之时你说过的话?”
叶孤城不动声色:“什么话?”
“不会娶妻。”西门吹雪道。
叶孤城:“……”
“这与西门庄主何关?”
白云城主硬邦邦道。
西门吹雪道:“既然如此, 孤城与我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哪里都不可!叶孤城轻易看穿了对方想要把他绕晕的念头,并且直接对这个念头斩首:“我对西门庄主无意。”
西门吹雪道:“我对孤城有意。”
“……”叶孤城这个人的心简直比石头还硬:“西门庄主,还请离去。”
西门吹雪一动不动,只是用墨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叶孤城,那双眼睛带着淡淡的寂寥,更多的是执拗。
叶孤城一直知道西门吹雪是一个执着到可怕的人,对于自己自己的目标、自己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放弃,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当他自己成为这个目标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亦不知,心悦于君。”
叶孤城知道自己的冷硬是在掩饰心软,飞虹的小心机很成功,他就是对西门吹雪心软了,在看过对方的寂寥与无望等待后。
但是这种心软不足以让叶孤城把自己给卖了……大概?
但是叶孤城应该怎么办?西门吹雪不会放弃,那他远远躲开西门吹雪?此生不再见面?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不可能此生不见。
“西门吹雪……”
“我待孤城,并非只是心悦之人。”西门吹雪突然道。
叶孤城顿了顿:“我知。”
“既是所爱,亦是知己。”西门吹雪的声音也许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柔和,“愿与君共走剑道,双剑同行,此生不离。”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儿:“你是西门吹雪。”
“是。”
“我是叶孤城。”
“是。”西门吹雪道,“这世间不会有比西门吹雪更了解叶孤城人,也不会有比叶孤城更了解西门吹雪的人。”
叶孤城道:“是。”
“既然如此,谁可以陪孤城走到最后?又有谁可以陪西门吹雪走到最后?”西门吹雪道,“剑道寂寥,唯我可与君共勉。”
叶孤城道:“我们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是。”西门吹雪居然是淡淡笑了,“可我欲如此,孤城也只能一起。”
叶孤城:“……”
后来的叶孤城想,总是恶劣得用刮掉某人心爱的胡子为代价来付出帮助的剑客,其实也高洁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早上来向自家堂哥打招呼的叶孤鸿在看见院子里两名白衣剑客后面露惊讶。
叶孤鸿迟疑地看向了一边的照影和惊鸿,眼神带着询问。
然后他就看见了两个恍恍惚惚的人,都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叶孤鸿眉头揪在一起,看了又看两个人,终于放弃了从他们那里得到回答的念头,硬着头皮走上前:“……哥,西门庄主。”
叶孤城抬起眼帘:“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