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吞噬傅长陵那一刻,他瞬间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股洪流卷涌, 拉扯着他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他在这股洪流中被撞得东倒西歪, 却诡异的在过程中感觉到大量灵力往他身上涌来。
等傅长陵从这股洪流彻底甩出去时,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上, 瞬间失去了意识。
傅长陵再一次醒过来时,他先是听见鸟鸣声, 他眼前有些模糊,挣扎着睁开眼后,便感觉月光从树林之下斑驳落了下来。傅长陵感觉自己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他撑着自己起身, 刚刚一动,就听见一个女声温和道:“前辈勿动。”
傅长陵愣了愣, 他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不远处的丛林中走了出来。
她白袍飘逸,面上带着白底金色绘花面具, 头发以红色发带束在身后, 背上背着一口剑匣大小的棺材。
她虽然打扮诡异, 但言行之间,却带着君子疏朗,让人完全无法将她同邪魔外道联系在一起。
傅长陵看着她,神色有些难言。
她面上绘着的花纹,是一朵金灿灿的秋菊, 傅长陵一眼就看出来, 那秋菊的画法, 就是他们傅家家徽的一半。
她手里拿着草药,往傅长陵面前行来。
她衣服的颜色很奇特,虽然是白色,这种白与平常的白色略有不同,它在不同的光照下,出一种浅淡的蓝色来,这蓝色随着她的动作在她身上缓慢流动,仿佛是身披了一条浅蓝色的小溪,缓缓流淌在她周身。
这人走到傅长陵身前,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平静道:“在下蔺家少主蔺尘,见过前辈。”
傅长陵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盯着面前人:“你说你是谁?”
女子对他的反应有些诧异,她抬眼看着傅长陵,警惕着再次开口:“在下蔺家少主蔺尘。”
傅长陵没说话,他急促呼吸着。
他隐约知道这是哪里了,既然秦衍是要经历过每一个魂魄所经历过的事情,那那些魂魄的记忆,必然构成了一个过往的世界。
他现在在这些鬼魂构建的记忆里。
这样的记忆是虚幻的,所以它必然基于某个人的识海中,这个识海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秦衍的。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是识海,他就是以魂魄之体进入,所以他的修为,自然也是渡劫期。故而哪怕是当年的蔺尘见到他,也要尊称一声前辈。
蔺尘当年不仅是蔺家少家主,还是鸿蒙天宫长老之一,故而蔺尘死后,鸿蒙天宫长老位常年空缺。谢慎是个凡人,他不清楚仙界的人都是哪些,故而他并不知道,如果当年鸿蒙天宫内部当真做了这种事,要推一个替罪羊,那也绝不该是蔺尘。
毕竟,七位长老之中,当年身份最高的人,便是蔺尘。
故而,傅长陵猜想着,当年谢慎向鸿蒙天宫求救,鸿蒙天宫大约是以蔺尘为首,的确来了一批修士,打算以人炼脉。只是这样的提议,最终被仙道发现,为仙道所不容,于是处理了一批人,而其中,蔺尘就是这批人的领头。
毕竟,以蔺尘的身份,当年如果没有做过这些事,不可能被送上审命台。而且,她若实属冤枉,傅玉殊也不可能一声不吭,更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告诉他关于这些事的信息半分。
梳理完情况后,他扶着自己踉跄起身,他身上受了些小伤,但对他来说并无大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如今的秦衍在哪里。
他不搭理蔺尘,随便找了个方向,便打算离开。蔺尘见他离去,皱眉道:“前辈,你受了伤,就算有急事,也应再休养……”
“休要与我说话!”
傅长陵猛地回头,怒喝出声,蔺尘愣了愣,她似是不能理解傅长陵对她的怒意从何而来,傅长陵盯着她,片刻后,他暗中调息,慢慢缓过神来,冷声道:“仙道正途,还望道友牢记。若是误入歧路,怕是要悔恨终生。”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蔺尘语调里也带了几分冷意,傅长陵淡道:“你心里清楚。”
说完,傅长陵便化作一道华光,直接跃出了丛林,立在天空俯瞰他目光所及之处。
从地形上来看,这里就是当年的万骨崖,只是与后来的荒芜全然不同,如今的这一片土地,高树林立,郁郁葱葱,不远处白玉城灯火璀璨,看上去尚还是繁华人间。
距离白玉城外十里,有一座高山,那高山冲天而起,山顶却仿佛是被人用剑削平了一般。那山时不时发出轰隆之声,傅长陵皱起眉头,往远处看去,便看见火把像一条长龙,从那高山一路接连到白玉城,火把照亮一条大路,大路上密密麻麻全是行人,这些人缓慢朝着高山之上行去,有些人惶恐,有些人哭泣,但没有人敢逃,因为这火把两旁立着许多修士,他们都带着半张面具,御剑立在半空,冰冷俯瞰着地面上的百姓。
这些修士统一没有穿他们宗门服饰,又覆面而立,根本看不出来历。傅长陵皱起眉头,他知道,这大概就是谢慎所说的,当年鸿蒙天宫赶来将举国之人用于炼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