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苍流言语平静, 然而眼神深处, 却是一派惊涛骇浪。
时间回到片刻以前, 他被幻境中的师尊吸引，忍不住步入其中。
看到幻境中电闪雷鸣, 他知道这是渡劫境雷劫中的天雷之气, 每一道天雷, 都是对道心的声声叩问。
而师尊渡过雷劫, 便已然是降服了天雷, 然后把它们收为己用, 封在剑符之中，作为攻敌的手段。
但天雷只听从渡劫者的命令，所以幻境中指挥天雷的幻影, 虽不是沈昏本人, 却依旧带着一点他的神识。
也就是说, 这与其说是幻境, 不如说是沈昏的神识世界。
龙苍流正是发现了这点, 才纵身跃入其中。
但他刚踏足其中，那幻影便朝他一指, 继而无数剑气雷气悍然而起, 流星赶月般朝他袭来。
不过这景象, 龙苍流自己渡劫之时，便已然见识过, 此时只是神色不变, 万千罡气脱手而出, 席卷天地。
云层之上，黑色雷电狂潮一般，从远处的地平线不断袭来；而雪白罡气则从龙苍流身后翻涌呼啸，一黑一白两道灵力相接，撞得幻境猛烈震动，几近碎裂。
同为渡劫境，两人实力本不相上下，但这剑符到底不是沈昏本尊，哪怕混着天雷，也不是龙苍流的对手。
当然，沈昏当年做这剑符，也不指望它能打过渡劫境，而只是想着若真有渡劫境伤害海棠和云蓁，此符能为她们挡下一击，给她们机会逃走而已。
但总归一击过后，黑色雷电虚弱下来，幻境中的沈昏身影亦虚弱下来，变得略微透明了。
一般来说，敌人会趁此机会彻底消灭神识、碾碎剑符，但龙苍流不是为了屠戮而来，此时便停了手，朝那身影走去，想要夺取神识。
而随着他靠近，云层中的雷电明白了他的意图，瞬间狂暴地翻涌起来，警惕而紧张，像是猫面对强敌弓起背脊一样。
龙苍流望着这景象，又望着雷电环绕正中老师的虚影，只觉这凶恶雷电像是荆棘丛生的野地，而荆棘正中，被守护着的，却是柔美高洁的花朵。
他眼神微动，身周罡气强横破开雷电阻拦，虽不粗暴，却带着十足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雷电挣扎几下，见无法匹敌，竟软下气息，柔枝一般缠住他脚踝，哀哀恳求着。
龙苍流略微一顿，最终还是无情地斩断柔枝，步步侵入了幻境深处的、柔软的腹地。
随着他入侵，雷电发出呜咽般的悲鸣，龙苍流听在耳中，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最终，随着他前行，罡气四下蔓延，占领了整个神识世界，把神识的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他的气息、打上了他的烙印。
雷电和剑气被罡气征服，温顺地缠绕在罡气四周，随着罡气摇摆而摇摆；正中神识虚影亦被压制，静静站立，阖目垂首，睡着了一般。
龙苍流漫步走到那虚影前，垂目望着他，轻声道：“师尊。”
那虚影毫无反应，龙苍流又道：“老师？”
虚影依旧没有反应，龙苍流沉默一瞬，最终伸手拈住了他下巴，然后一点点抬了起来。
虚影被迫抬起头，被入侵者的目光寸寸打量，无知无觉、温顺无害。
龙苍流这才发现，这虚影的容貌不是当年沈昏的模样，而是后来沈无澈的模样。
神识世界中，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能掩饰的，龙苍流便明白了，沈昏的面容只是假象，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而后来的沈无澈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不，连“沈无澈”都不是他真实的模样。
龙苍流这样想着，便命令道：“睁开眼睛。”
罡气顺着他手指，占领了虚影的身体，虚影在他掌控之下，只得应声而动，睁开双眼。
他眼神温顺而茫然，因为感受到四周侵略性十足的罡气，还有一丝瑟缩。
但龙苍流不允许他瑟缩，虚影便只能扬起头望着他，把脆弱的脖颈送到他眼下，供他赏玩。
一只温顺甜美的羔羊。
这才是老师真实的模样。
龙苍流细细端详着他，忽然低声道：“如果来的不是我呢？”
如果侵入你神识的是别人呢？
你也会这样把自己献给他吗？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反复出现过的“幻觉”——那蛛丝遍地的洞穴之中，那个抱膝而坐的师尊。
原来不是幻觉，龙苍流想着。
或许那时师尊境界不稳，神识不小心散逸出来，所以才被他感觉到。
但那时他修为低微，若他都能感觉到，会不会有别人也感觉到？
那些大能、长老，特别是和师尊关系好的几个，会不会已经——
龙苍流心中划过几个名字，手指不由自主收紧，手上罡气也凝结起来。
虚影略惊恐地呜咽一声，想要挣脱束缚，却听见龙苍流道：“不准动。”
他立时不敢动了，龙苍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