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澈正思量还有什么没买, 抬头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朝自己走来, 身后还跟着个亦步亦趋、两手提满包裹的小厮。
他认出了来人身上狼山殿的服饰, 却也因此更为诧异,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狼山殿扯上了关系。
此时来人已然走到近前, 略带拘谨地唤了一句:“沈、沈仙尊好。”
说完还鞠了一躬, 把沈无澈吓了一跳。
他困惑地望着来人, 见他外貌打扮全然异于中原人, 黑发碧眼不说, 连头发都是短发, 只到耳下,露出一侧耳垂上戴着的黑色耳钉来。
总之就是比中原人更加奔放,而偏偏他这幅奔放模样, 学着中原人恭谨有礼地说话, 就显得很刻意, 哪哪都不对劲。
此时却邪正按照属下们连夜研究得来的、中原人见家长的规矩, 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眼观鼻鼻观心地微垂着头,结果半晌没等到沈无澈回答, 终于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撞上沈无澈的视线, 吓得却邪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沈无澈:……
说实话, 这个眼神倒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现代任教的小学隔壁是个初中,很多初三的男孩子刚到青春期, 染黄毛、戴耳钉, 自觉很叼的走在街上, 结果被校长当场抓获,垂头挨训,悄悄四望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沈无澈脑海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想,眼前这个陌生的狼山殿修士,八成是做了什么坏事,才用这种惴惴不安的眼神看他。
可他做了什么坏事呢?
沈无澈继续打量他,而却邪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用那种虽然毫无压迫感、却仿佛直指人心的目光望过来,当下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快疯了。
还好此时,沈师叔新收的弟子云流开口道:“却邪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却邪?沈无澈闻言一愣,诧异道:“你就是狼山殿主却邪君?”
却邪谨慎地点头,沈无澈便笑道:“久仰了,却邪君英雄俊彦,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方,实在是很了不得。”
却邪被夸得心花怒放,心道原来沈师叔对我印象这么好,那岂不是稳了?
结果沈无澈话锋一转:“只是我与却邪君素不相识,阁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却邪忙把咧开的笑压下去,解释道:“沈……沈仙尊,我是为温鹭而来。”
沈无澈眉头一跳,后知后觉道;“你叫我什么?”
却邪小心翼翼:“沈仙尊啊。”
仙尊只是对大能的尊称,但鉴于世间能得到广泛尊敬的大能没几个,所以更多时候,它被约定俗成地用来特指某一个修士。
便像大家用仙子尊称瑶台山海棠掌门一样,仙尊在很长时间内,都只属于一人所有,那人便是天宫前任掌门沈昏。
只不过这称呼十多年没人用过了,年轻一辈对“仙尊”这词都没什么感觉,所以沈无澈倒也不担心云流觉察出异样。
但是却邪君不是年轻一辈,他和龙苍流、翟子秋他们一样年纪,他亲身经历过魔界之战,也旁观过天宫的权力更迭。
他称呼自己为“沈仙尊”,意思便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沈无澈脸色微微一变。
而见到他神色,却邪很快按照准备的那样,开口解释道:“是温鹭告诉我的。”
听到这句话,沈无澈便确认了,却邪君的确知道了他的身份。
沈无澈定定地望着他,心想他是沈昏这件事,只有温鹭知道——他在东都之时,便把一切都告诉了温鹭。
那会儿他写信时,因为云流一直在边上看着,所以他并没有明说,只是字里行间,全是当年沈昏的语气,还隐晦地写了一些当年相处的细节。以温鹭的聪敏,收到信便能明白,是他回来了。
但同样,以温鹭的聪敏,也该知道他写封信都遮遮掩掩,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起码暂时不想。
所以温鹭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沈无澈便问道:“你和温鹭……”
却邪飞快道:“是朋友。”
沈无澈微微挑眉:“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会让温鹭对他“出卖”自己的师叔?
沈无澈不由得回想温鹭当年的众多朋友,自觉并没有哪一个如此得温鹭信任。
沈无澈便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温鹭的?”
却邪早有准备,祭出了“八十年前温鹭四下游历遇险,是我救了他,从此和他成为了朋友”的说辞。
这还真不是撒谎,他俩真是这么认识的,所以却邪语气十分诚恳,从表情到语气都毫无破绽。
而沈无澈闻言,略微回想了下,想起来八十年前的时候,正好是那一批天宫弟子下山游历的高峰期,比如龙苍流就走了,而温鹭养好了在大比被下毒弄得伤,也耐不住寂寞,跑下山玩去了。
那时候,他就认识了却邪君,还和他成为了知心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