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道姑娘心情不好,茯苓并不曾带了人在屋里站着,免得像监视她一般,人乱糟糟的看着也会更烦。
只是跟灵芝两个隔了帘子静静站在外面,然后竖着耳朵,不肯放过一丝动静。
保宁侯府富贵,商婵婵又是唯一的姑娘家,屋中自然是一色大玻璃镜,照的人毫发毕现,不比现代差多少。
往日,她就很喜欢这镜子,就如同喜欢那西洋钟和西洋香水一样。
让她想起她原本是谁。
她天生亲缘淡薄,父母去的早,亲戚又不当人。
前世的二十年,她也是看惯了脸色,极为会察言观色的人。
正是因为看惯了脸色,所以才能一朝回到了个孩子的身体后,就迅速学起撒娇、依赖、装柔弱,抱大腿等全挂子的武艺。
在内哄得了江氏,在外哄得了太后。
别说五年,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
于是五年下来,习惯到,她以为自己就是商婵婵。
此时她笑了笑,伸手点了点镜中人的腮,无声道:“婵婵,我做了五年的你,但从今后,我要做我自己了。”
若说当日拿定主意将自己的事告诉谢翎,让她心头桎梏去了一半。
那今日,便已然全然解开。
她不由想起几年前,黛玉从贾家脱身出来,整个人为之一变。
那时她还只是随口笑道:“姐姐今日之举,竟然有明悟超脱之意,让我想起之前看的一句佛家之言:菩提何来有正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世人都是烛台,照的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全然是灯下黑。
从那后,她又误了这么多年。
黛玉做了黛玉,没有做泪水空流的绛珠仙子。
但她自己,却又做了许多年的商婵婵。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学着做一辈子别人,也不会有进益的。
镜中的脸,不再有她故作的稚气,只是平静。
商婵婵望着自己,不由笑了笑:“脱去身上旧枷锁,从此唯有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