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什么比平安二字更重的。你瞧母亲这些日子是何等焦虑难安。”
“父亲这还只是伤了手,且就在京中,能常回府与咱们相见的。可若是你入谢家,到时候相隔万里,日夜悬心,却连对方的生死都不知,那又是何等煎熬。”
商婵婵一笑:“这世间嫁了武将的女儿家也多,旁人能过的日子,我为何过不得?”
商骥放下手中杯盏,推心置腹道:“妹妹,我原是咱们家最无用的人,也是最不像爹爹的人。”
“我知道自己没有大哥的才智,也没有二哥的学问,就想着,那我便好生孝敬父母、帮衬兄长、保护妹妹便是。”
商婵婵忙道:“三哥何出此言,不光是我,我敢保证爹爹和大哥他们也从未觉得你是无用之人。”
在她心里,这位三哥磊落坦荡、赤子诚挚,恪纯孝顺,当真担得起一个“淳”字。
论起叫父母省心上,便是将他们剩下三人捆起来也不如商骥。
商骥摇摇头:“无妨,今日我不是要说我自己。而是说你。”
“婵婵,你说旁人都过的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也能过。”
“但这又是何苦。旁人过的下去,是因为不得不过。”
“世人都说:‘凡做了女孩儿,终久是要出门子的,嫁到人家去,娘家哪里顾得。也只好看女孩自己的命数,碰得好就好,碰得不好也就没法儿。’更有那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俗话。”
“那是他们没得选,可咱们并不是这样的人家。”
“你大可以嫁去寻常人家,无忧无虑的过一世。富贵平安岂不好?”
“从前我虽知谢翎是武将,但这数年来境内海清河晏,未见战事。”
“总不能因噎废食,为着担忧不知有无的战乱,就叫你错过一个好人家。”
“可现在是明摆着的刀兵之乱,且他不过一年半载大约就要往战场上去。这一去不知多久,若是十年八年,难道你也等着?”
商婵婵其实理解他们的心情。
正如现代婚礼的誓词:特意点出无论贫穷、疾病都不离不弃。
毕竟人这一生,实在漫长,谁能真的长乐无极?不过都是起起伏伏,得意失意俱存罢了。
但这毕竟是为以后的事情立誓,谁家父母也不会一开始就叫女儿嫁个贫穷且疾病的人。
木已成舟是没法子,但现在木头还是一棵没砍下来的树呢!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真成了夫妻,还多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何况这定亲都不曾。
商婵婵从未听商骥说过这么多话,不由有些哑口无言。
商骥叹气道:“我知这几年咱们两家是有默契的,不过仗着不曾行六礼,就算反悔也不是逾矩,只是道义上有些对不起谢家。”
“这些事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欠谢家的人情,是我们男儿的事情。你只考虑你自己的心意就是。”
说完便起身离去,走至门口还不忘说:“若是吃不下,就将那汤喝了吧,记得叫茯苓给你再热一热。”
商婵婵坐在原地,良久未动。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见一见谢翎。
然而直到太上皇对皇上怒而扔剪子的二十天后,商婵婵才又一次见到谢翎。
不过二十余日未见,谢翎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圈,唯有双目越发明亮。
短短时日内,他看起来倒似凭空年长了几岁一般,越加沉稳。
商婵婵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原因。
军情如火情,当日谢大将军领了圣旨,准备了不过三天便离京赶往闽南。
而骤然接过重担的谢翎只得日日盘桓在京营中,熟悉事务。做不到的事情也得强迫自己硬做,以至于累成这样。
商婵婵一见他如此形容,便觉眼中酸涩,几乎落泪。
好似那天见了父亲半身浴血,脸色苍白一样,满心都是仓皇无力。
其实她自来了这个世界,也可称得上一切顺遂,有点子麻烦也都涉险过关。
尤其是花朝节那天,她看着黛玉,想着将来的一切,心里还只觉得圆满,甚至有几分得意:她虽然只是一只蝴蝶,但也是一只有用的蝴蝶,起码林姐姐不会再重蹈书中的命运。
可接着,现实就教了她做人。
原来她能做到的一切,无非是因为,她是保宁侯的女儿,是太后的侄女。
当狂风骤雨波及到她身边的人时,她毫无办法。
她所知道的未来都是一知半解,于国之大事上几乎无用。
倒是谢翎见她眼圈都红了,忙道:“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实在抽不出空来见你。”
他知道,但凡五皇子去太后宫中晨昏定省,商婵婵都会抓着他问一问自己今日可进宫了。
可谢翎实在是分/身乏术,根本不得进来。
商婵婵摇头,她比任何人都理解谢翎。
这些日子,但凡她回家,也是见不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