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赵瑀实在擎不住, 早已沉沉睡去。
李诫没有去外间睡,屋里燃着灯,火苗跳跃, 他的影子也跟着摇曳。
他懒懒散散地斜坐在安乐椅上,单手托着腮, 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赵瑀。
方才她不好意思当着自己面儿睡,又不忍心赶自己出去,想起她窘然的样子, 李诫不由笑了。笑过之后,脸上泛起一丝苦楚。
他忍不住坐过去,离她的人更近些。
她的呼吸很轻, 轻到需要仔细听才听得到。
灯光下,她的睡颜温馨可人,叫人看了心里就平静下来。
李诫没有犹豫了, 他想要护着她, 想让她平安顺遂的过日子, 不想要她受丁点儿的委屈,
无辜受害的人可怜,可他不能因为同情那些人,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要让任何人都不敢对她起歪心思。
濠州不安宁,他就要这个地方变得安宁,他要让濠州,成为他踏入朝堂之上的第一个台阶。
他要给她, 一生荣华!
李诫双腿放到床上,慢慢躺了下去。
赵瑀睡在中间,边上的地方很小,他便紧贴着床沿儿躺着,手偷偷攥住她的衣角,像是握住了整个天地。
李诫脸上是满足而幸福的笑容,渐渐睡着了。
翌日起来,一夜的细雨已经住了,满室的阳光,一切都金灿灿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赵瑀起得晚,李诫早已上衙,床侧的被褥上有一个浅浅的坑,赵瑀看见,愣了半晌没说话。
自己的衣角也皱巴巴的……
赵瑀便是再迟钝,也能想到昨晚李诫睡在哪里了。
没有预想之中的别扭难堪,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身边有李诫的存在了?
看着烛台上堆得老高的烛泪,赵瑀叹息一声,妙真的案子要怎么判才好啊。
她本以为李诫会为难好久,然没过三日,这案子李诫就断明白了。
慧心、净空等几大主犯以秽乱谋杀罪名问斩,其余尼姑僧众等从犯或徒刑、或收监、或鞭笞,逐一论罪处罚,被胁迫的几名尼姑定为无罪,可还俗或者去别的庵堂挂单。
明因寺、揽玉庵的田产财物全部罚没,充入国库。
不知如此,李诫扣押了十多名书吏,准备参劾石县丞等三十多名官员贪墨通匪,看那意思还要穷追到底,甚至还牵扯到知州、知府,还有临县几位官员。
他竟要一网打尽整个濠州官场!
石县丞坐不住了,李诫没有革职的权力,他现在还是县丞,他还能有面见李诫的资格。
他当下就冲到县衙里头,一不求情,二不告饶,开诚布公讲道:“听说大人想要据实明报,上奏朝廷。可大人也要想想,这种官场龌龊肮脏事一旦大白于天下会怎么样?”
李诫笑嘻嘻道:“会怎么样?当然是摘了你的乌纱帽,打你的板子喽。”
石县丞胡子抖了两下,冷冷道:“下官知道大人恼恨我,没关系,大不了这官儿我不当了便是。大人细想想,寺庙、官员、后宅,真要一条藤地扯出来,老百姓的嘴你控制得住?杂七杂八的流言一出来,朝廷就会颜面扫地!”
“皇上身子骨不好,上头早有吩咐,诸事报喜不报忧。皇上以子民之心待我等,我等也应多替圣上想想,你一兜子进去这么多官员,皇上看了还不得气昏过去。而且皇后也是信佛的,你让她今后如何礼佛?事情到此为止,只处置僧尼就结案。”
李诫耷拉着眼皮,也不看他,漫不经心说:“你的意思是欺君?嗯,你又多了一条罪状让我弹劾。”
石县丞立即脸色大变,阴毒地盯视了李诫一眼,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倒要看看你的这封奏章能不能送到御前!”
下头官员的折子,都是层层递交,最后到内阁,由内阁票拟了呈皇上御览,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点差错,皇上都不会看到李诫的折子。
李诫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看吧!”
他猛然起身,厉声吩咐道:“张贴布告,明日午时三刻,僧尼秽乱一案,衙门口当中行刑。”
石县丞倒吸口气:“你要在衙门口砍人?”
“对!”李诫说的话极其嚣张,“就在衙门口,扣押的书吏,还有濠州县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给我来观刑!”
他拍拍石县丞的肩,嬉皮笑脸道:“老石啊,你可要来的,你不来,我就让王五把你绑来。”
赵瑀自是不敢去看行刑的,蔓儿胆子大,硬是拖着榴花去看热闹。
榴花回来的时候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惨白惨白的,口中反复喃喃道:“太吓人了。”
蔓儿还好些,勉强支撑得住,还笑话榴花,“别看你平时趾高气扬的,一看这种场面就成了软脚虾,怎么的,怕了吧?以后用心当差,小心老爷的大砍刀伺候!”
榴花愣了会儿,“哇”一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