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瑀在屋里闷坐半天, 有心问问李诫他们谈了些什么, 然而见他神色不虞,只好将问话吞了回去,默不作声跟在他后面走进晋王府的后门。
李诫轻车熟路, 带着赵瑀一路抄近路走。
他显见是和下人们混熟了的,总有人过来道喜, 还有管事嬷嬷热情邀请赵瑀去家中做客。
李诫嘻嘻哈哈地替她全挡了回去,赵瑀悄悄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们不是诚心实意与你结交,不必理会。”
晋王在湖畔的枫晚亭, 王妃在花厅东侧的延年堂,两处地方隔着半个湖。
李诫意思先拜见王爷,赵瑀自然是听他的。
从花园子假山旁路过的时候, 两人相视一笑,李诫鬼使神差冒出一句,“咱们是有缘也有分!”
赵瑀一听就知道他还在别扭温钧竹的事, 忙细声细语说:“你别多想, 我和温公子没什么的。”
李诫漫不经心应了声, 打开折扇遮在她头上。
天气晴朗, 骄阳照得大地屋舍一片蜡白,赵瑀觉得有些晒,刚擦了擦汗,他就察觉到了。
赵瑀感激地笑笑,推开扇子,“没有让你替我打扇的道理, 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说我拿大,也会笑话你。”
李诫不太高兴,“管别人怎么看,我照顾你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现如今你是官身,在外头我要敬着你,服侍你,给你做面子才对。不能让他们说你后院葡萄架倒了,那你当官的威风可要大打折扣。”
赵瑀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慢声细语地解释,见他脸色霁和,方稍稍放下心。二人统共认识十来天,各自脾气秉性还在摸索中,她不想因几句话产生误会。
原以为离了赵家就能过舒心日子,还是自己想简单了,光如何与李诫相处,她就觉得有些劳心。还有温钧竹早上那一出,也须得寻个机会给李诫说明白的好,若是因此二人之间起了隔阂反而不美。
赵瑀幽幽叹了口气。
李诫看看她,也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从后门到枫晚亭,就算抄近路也是几乎穿了小半个王府,考虑到赵瑀不惯走路,李诫刻意放慢了脚步,但到了书房门口,她还是娇喘吁吁,香汗点点,脸颊绯红得好似二月花。
门前小侍卫的眼神一个劲儿往她身上飘。
李诫呵呵笑着,揽着小侍卫的肩膀说:“兄弟,新来的吧,侍卫也是王府的门面,哥哥教教你王府侍卫的规矩。第一条,站姿要直,眼神要正!换值后去太阳地儿下站站去,让仪卫司的唐大人在旁指导,什么时候练得跟竹竿子似的,什么时候再回家。”
仰头看看明晃晃的大太阳,小侍卫一脸的悲愤欲绝。
袁福儿从书房走出来,迭声道贺,打量赵瑀一眼便把目光移开,领他们去书房隔间,“王爷在议事,等一会儿再进去。”
李诫低声吩咐小丫鬟拧两条湿手巾擦脸。
袁福儿打趣道:“稀奇,以前你怎么不注意仪容,果真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李诫笑道:“您少拿我取笑,我也就入府头两年不懂规矩礼仪。蔓儿,你的香脂膏子拿出来给你嫂子用用。”
小丫鬟从荷包里摸出个小银盒递给赵瑀,“不是什么好的,嫂子先将就用着。”
赵瑀连声道谢,蔓儿抿嘴笑道:“嫂子不用客气,反正李哥回头也会给我补上好的。”
李诫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胆儿肥了,敢讹我?”
蔓儿捂着脑门眼泪汪汪,躲在赵瑀身后说:“他欺负人,嫂子快打他。”
赵瑀忍不住笑了,给蔓儿揉揉脑门,温声说:“他与你顽笑的。”
蔓儿眼睛闪闪,目中全是艳羡,“嫂子果然我们这些下人不一样,举手投足和郡主一样有派头,人又温柔,真好。”
李诫听了,面有得色道:“那是,我媳妇儿嘛,自然不一样!”
屏风外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又渐次离去,李诫忙起身唤赵瑀,“里面的人散了,眼下是个空档,咱们赶紧去请安。”
转过屏风,过了一道紫檀木雕花隔扇门,就是晋王爷的书房。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临湖的一面是大琉璃窗,窗子敞开着,窗外是一大片湖,茫茫碧波中凉风带着水气穿堂而过,没有半点暑气,屋里没摆冰盆也令人觉得浑身凉爽。
西面靠墙是几排书架,满满都是书,几乎占据了半个书房,靠墙角是一座大自鸣钟,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风一吹簌簌作响,赵瑀看了,不禁有些心疼。
东面是一张宽大的书案,案头摆满了一摞摞公文案宗,晋王爷手里握着一卷书正在看,听见动静也没抬头。
赵瑀第一次见晋王,有些紧张。
李诫提起袍角就跪了下去,“主子,小的给您请安。”
这可是砖地,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铺,赵瑀甚至听到了他膝盖触地的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