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求助的奥斯曼百姓,就在瞬间变成了血兽,扑向了措手不及的船员……
而那个修女,早不知道消失到何处去了。
显然,修女应该跟如今白毛怪物中的“麋鹿”就是同一人,这更坐实了这些白毛怪物可以在人与兽的形态间来回切换的猜测。
那也就是说,有人有办法变成血兽后,再变回来?
俞星城心里燃起了一点点希望的细微光芒,她擦了擦脸颊,脸上发涩,似乎有干了的泪痕,紧绷绷的。她蹲着抬起头,才发现甲板上、楼梯上,许多人停驻脚步,朝她投来目光。
他们或是关切,或是紧张,有些人想要来安慰她,有些人因为她的失态而感到惶恐不安。
她还不能这样。
俞星城暗自咬牙,站了起来,微微皱眉,故意做出有些催促的口气:“都在干什么呢。这片海域也不安全,我已经说了,所有没受伤与受了轻伤的船员集结,准备燃烧锅炉,我们离开海峡去马尔马拉海。”
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所有人又都跑动起来,偶尔有几个船员跑过去的时候,想要安慰她,喊道:“俞少卿,肖大人不会有事的。她肯定能挺过来的。”
俞星城忍不住回道:“我担心的又不只是她一人!我担心你们所有人!有冲我喊话的功夫,就去把身上的血污去洗一洗。”
那几个船员挠头,其中会活络氛围的人笑道:“俞少卿关心我们还凶我们。啧啧。”
他们跑走了,小燕王似乎因为自责还在躲着她,裘百湖拿帕子擦着脸上的血污走了上来,眉头紧皱神情晦暗,对俞星城张口欲言,俞星城朝他走近一步,他立刻朝后一步躲开。
俞星城:“怎么了?”
裘百湖舒了口气:“我身上可能还有血兽的黑血,你别离我太近。”
俞星城皱起眉头,打量着他,忽然冲过去一把逮住他的手腕,拽他进了隔间,压低声音急道:“你受伤了?!不,你如果被血兽所伤,现在就应该已经变异了——可……”
隔间里昏暗无灯,裘百湖一愣:“什么?……没有,我没受伤!”
俞星城觉得他说话态度跟平时不太一样,她急起来:“你以为我傻吗?明明你黑衣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你却着急的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衣,是不是要遮挡衣服的破口!你让我看看!难道说你马上就要变异了?!”
裘百湖死倔,抬手躲避,但他的左手似乎抬不起来:“我都说了没有,你怎么说话这么武断。我真要是受伤了,就变成血兽了啊。”
俞星城爆发出她以前从来不会有的音量:“裘百湖!!你不能瞒我!”
裘百湖呆住了,他看着俞星城慢慢蓄出泪水的眼,放下了手。俞星城拽掉了他外衣的一只袖子,只看到裘百湖左手手臂衣袖上破了个大口子,上臂处一整块肉被剐掉,在肩膀处似乎还有一道伤口,好像是他割断了自己的灵脉。而且他还用一截布条紧紧勒住了自己的上臂。
而在那块被剐掉肉的伤口附近,隐隐能看到一些黑灰色兽毛长出来的痕迹,他的左臂也青筋暴起,似乎已经有了略微的变异,但已经停住了。
裘百湖:“其实就是小拇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破皮划伤,是我太着急杀死那只血兽,不小心被它的爪子蹭到了。”
划伤,对裘百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伤口,他浑身上下交错的伤口里,能差点要他命的就有好多处。
但……就因为这道小小的伤口,他会感染血兽病啊……
裘百湖努力让口气松快些:“我反应够快吧。我猜跟灵力和血液有关,就先把那块肉剐掉,然后切断了灵脉,又绑住止血。其实,当时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千万别在大家面前变成怪物,别伤了他们……”
俞星城低垂着头。
裘百湖背靠着墙,低声道:“我本来给自己披一件衣服,就打算尽快离开船上,如果让我变成血兽,那就混到岸上的那堆怪物里,到时候不论是被你杀死,还是被那些圣训者杀死,你都不会知道,不会伤心。可我、我还是变得优柔寡断了。我看到你蹲在栏杆边流泪,就只是想来跟你告个别,说两句话,给你擦一下眼泪。”
他声音轻的像是平日里从烟斗中飞出的烟雾:“可我忘了,你那么敏锐。”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啜泣。
裘百湖一愣,连忙故作得意道:“哎,我可是亲手杀了那个灰白色毛发的血兽啊,把刀插进了它眼眶——”他说着,低下了头,声音一下子断了。
俞星城因多番变故而脏污的纤细手指,紧紧抓着他衣袖,像个对要离家的父亲依依不舍的小孩。
她的眼泪滴在了手背上。一个两个圆形小水洼。
裘百湖见过她冷笑怒骂,见过她装作柔弱,见过她坚决不移……可就是她最早使用谙雷不当生生烧焦了手指;就算是万国博览会前与群妖的年夜饭;也没见过她发出啜泣声。
裘百湖跟她怼来怼去太久了,他一瞬间头皮发麻,抬起双手,连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