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衡抬眸, 对上徐清钰洞悉的眸子。
他低下头,犹豫了片刻,一时没答。
徐清钰安静地等着, 没有催促。
静默了片刻,越衡低低地开口,“我不明白, 我母亲为何明知那侍妾有问题,却什么都不提醒。她和我父亲相伴百年,为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我母亲不是凶手,可是我父亲的死, 她冷眼旁观, 她也是刽子手。”
“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怎么能那么狠心呢?”越衡说着, 又喉中堵物, 哽咽无声。
徐清钰听了, 没站在越衡这边,跟着他一道控诉他母亲,只问,“你认为,夫妻是什么呢?”
越衡沉默,他还没成亲,也没有过心上人,对妻子这个概念,没有过更深的理解。
年少时, 他认为妻子就是为他传宗接代,打理后宅的女子,不需要实力强劲,也不需要资质多么出众,只要柔顺听话就好;后来去了玄坤宗,听多了连烨的感情论,他觉得以后要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修回家。
进玄坤宗前他想过,自己成亲后要和家里爷们一样,丫鬟软语,红袖添香,天下美人在怀;进了玄坤宗认识连烨,又想自己以后就娶一个妻子,不纳娇妾美妾,这样连烨就不会鄙视他了。
他想了这么多,但对未来妻子,他其实并没有个明确概念,连日常相处幻想也没有过。
此时听徐清钰这么一问,他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想起他母亲,越衡怒道,“总不会是我母亲那样,盼着丈夫去死。”
“我问的是夫妻,不是妻子。”徐清钰开口,“人与人都是相互的,夫与妻也是一样。‘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可以比世界上所有人都亲密,也可以比世界上所有人都疏离,是亲密还是疏离,取决于夫妻之间的感情。”
“你现在心情并不平静,我不与你说,你先坐着,想明白什么是夫妻后,再来与我说话。”徐清钰开口。
越衡猛地抬头,“你要去哪?”
他神色有些仓皇与无措,又透露出几许脆弱,显然徐清钰的到来,让他有了依靠,也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若是徐清钰此时一走,他从徐清钰身上汲取的勇气,就会如那戳破的气球一般,顿时泄得无影无踪。
“我就坐在这,能去哪?”徐清钰道,“不过我师父也来了,我让我师父过来,没问题吧?”
听到徐清钰不会走,越衡吐出一口气,点头。
他想了片刻,问,“小师姐来了吗?”
“来了。”徐清钰开口。
越衡正襟危坐,整饬下自己,又散去周身酒气,道,“请太宗和小师姐过来吧。”
徐清钰瞧了他两眼,仰头喊道,“师父。”
初元在空中现出身形,晃眼间落到徐清钰身侧。
“太宗好。”越衡起身,行了一礼。
初元微微颔首,道,“你的事我听说了,对此我深表歉意。风颜我会让他向你道歉,之后罚他去思过崖百年。”
思过崖是一处专门用于修士自省的悬崖,与宗门其余峰头相隔开。
思过崖设有阵法,里边毫无灵气,修士一旦进入里边,既不能修炼又不能做旁事,只能静坐思己过。
思过崖对面有御法峰弟子镇守,没有手令,谁也不能进去看望,更不能送东西进去。
所以,凡送入思过崖的,要么是心性有问题,要么是犯了大错,却又不至于死刑或者废除修为赶出宗门的修士。
听到风颜会入思过崖百年,越衡怨恨又消了一层。
他能瞧出,风颜本意并非是放走风容,而是想抓了风容回玄坤宗,让雅风宗主亲手清理门户,可是那又怎样,风颜插一手导致的后果,便是风容被西大陆的蛮族救走。
所以,他对风颜怨念很深,一为风颜折他颜面,二为他间接放走风容。
现在太宗亲自保证,风颜会得到他该得的惩罚,越衡对风颜的怨恨消了。
不过到底不太待见,不想提风颜。
他视线扫了扫,问,“小师姐呢?怎么没瞧见小师姐。”
徐清钰望向初元,初元微微点头,坐到一旁。
徐清钰赶紧取出糕点和果脯摆放到桌上,又取出茶具,准备泡茶。
越衡瞧着这一幕十分熟悉,不过以前是徐清钰和小师姐,现在是徐清钰和太宗,总不该太宗就是小师姐吧?
越衡忽然一个激灵,他之前就有过这般怀疑,莫非他猜对了?
越衡后背起了身白毛汗,若这是真的,他以前对小师姐够不够尊敬?有没有失礼之处?
徐清钰见越衡面色变了,才开口道,“你猜得没错,我师父就是小师姐。”
越衡腿有点软。
他和太宗居然距离这般近,以前还哭过笑过闹过,可恨没有留过纪念!
无知的那几年,估计是他人生巅峰!
毕竟得知初元真正身份,便无法再如之前那般放开,他又不是傻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