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穷的, 或者说是有大病的人, 脸上都是露着一股子的灰死之气的。
就像刘在野的妻子, 临死的时候, 脸上,就是现在场子里所坐着的, 这帮人脸上的那种灰死之气。
她是得肝硬化,最后腹水而死的。
刘在野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妻子那么年青就会得肝硬化。
但是,病不由人, 医疗条件又不充分,他爱人得病之后,一次次的抽腹水,直到最后膨胀着个鼓鼓的肚子而亡。
当时她还捧着肚子念叨, 说:“在野啊,你说这肚子里, 要不是水, 而是有个孩子, 该多好,我死,也能瞑目了。”
所以,在站到主席台前之后, 气势汹汹杀一的刘在野, 居然就顿住了。
他这辈子, 什么人都能见, 唯独不能见病人。
而在场的困难户们,也在面面相觑,看着台子上这个突然闯来,还带着一帮穿绿军装的战士的,年青人呢。
他看起来又年青,又帅气,皮肤那么白,一看就是城里非常洋气的那种人,这种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话筒都捧到他面前了,刘在野才清了清嗓音:“我们是来搞革命工作的,不是来拉家常,搞虚假繁荣的,苏副主任,听说你只读过两年书?“
没文化,是苏向晚身上的烙印,似乎谁拉出来,都能鞭上两鞭子。
当然了,现在的刘在野对于苏向晚,是又厌恶,又看不起,心里大概还觉得很反胃,因为前妻在他心目中,那就是高洁的明月光,谁能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居然会有这以一个漂亮的,活泼的,鲜活的,跟他前妻似的女人。
她还捧着话筒,准备要让他讲话呢。
这估计是想巴结他,岂图他能对她枉开一面?
“清场,现在,我要开会。”刘在野于是又说。
“大家来都来了,而您呢,又是省城里的名人,刘主任,给大家讲两句吧。”苏向晚又把话筒捧了过去,一张小脸儿又漂亮,又活泼,又鲜活。
刘在野拿着话筒,本来是想直接掀翻桌子闹革命的,但是,一群苦哈哈的基层群众看着,这叫他咋闹革命。
毕竟他们收拾的是地富反坏,可不是劳动人民。
“大家辛苦了。”刘在野草草说了一句,不耐烦的就把话筒还给了苏向晚。
没想到,苏向晚接过话筒之后,居然说:“同志们,知道今天刘主任来咱们妇联,是来干什么的吗?”
大家当然是摇头。
不知道啊。
“他呀,打算给每一个家庭捐助点钱,让大家渡过暂时的难关。”苏向晚的声音,那简直叫一个,热情洋溢。
一群面色焦黄,衣着褛烂的人们顿时就雀跃起来了:“真的?”
“真的?这个刘主任,人也太好了吧?”
“大善人啦,一看这小伙子长的那么帅气,就是出身好,心好,心底里长着红五星的,真的。”又有人说。
刘在野一直在舔自己的唇,当然了,他肯定有钱,他之所以从部队转业,就是因为在部队上弄不到钱的原因。
在他妻子生病的时候,刘在野就经历过了,谁也靠不住,谁也帮不了,唯有钱管用。
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站起来一个瘦瘦的小姑娘,高声说:“刘叔叔,你要真的捐助了我们,我一定给领袖写信,感谢你。”
另外还有一个小男孩儿附合说:“我也会给领袖写信,感谢你的。”
说着,俩孩子直接站起来,就开始鞠躬了。
这俩孩子,脸色都是蜡黄虹黄的那种。
苏向晚看刘在野一直在盯着孩子看,赶忙说:“都是乙肝,学校里举行献血活动的时候,因为护士没有给针头消毒,操作不规范才染上的,多可怜。”
恰巧,刘在野的家属,也是因为乙肝而死的。
刘在野懵了,同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顿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党员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谢的。”
“捐多少合适?二十吧,真不算多。”苏向晚带头鼓掌,两只手都拍红了。
刘在野伸手掏着兜呢,但是,一家二十,三十家子人,那就是六百块钱啊。
他手里肯定没那么多钱,于是,他索性说:“这样吧,大家今晚到县委招待所,一家二十,这个钱我是不会赖账的。”
顿时,满场子的人都开始鼓掌了,俩孩子一直在给刘在野鞠躬,鞠了又鞠。
苏向晚于是又说:“好了,讲了这么久,大家也累了,文工团的姑娘们,把大家送回去吧。”
今天正好是周末,一散会,大家也就该,各回各家了。
不过,就在苏向晚招呼着大家,想出大院门的时候,刘在野突然伸手,就把她给拦住了:“小苏同志,你知道吗,咱们清水县有一帮子败类,身为地富反坏,混杂在革命队伍中,混杂在我们鲜红色的组织里,就像毒瘤一样,你说那种人,该不该被剔除,让我们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