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滔滔不绝的话语落下后,永康宫正殿内只余一室寂静,彷佛落针可闻。
在一旁候着的宫人们纷纷垂下了头,嘴唇抿了起来,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沈太后端着汝瓷天青釉茶盏的指尖收紧了几分,神色亦是顿时冷沉了下来。
当初她与韦氏商量着要认萧妤儿为义女时就见识过她的鼠目寸光了。
只是怎么也没料想到,她不仅眼皮子浅,还愚钝到这般无可救药的地步。
但凡她这永康宫里有谁的嘴巴疏漏些,把方才这些混账话传出去了,皇后定是要颜面扫地的,日后在这六宫内该如何自处?
萧妤儿听了这些话也是满脸惊愕,原本明艳秾丽的小俏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她先是不着痕迹地揪了揪韦氏的衣袖,还悄悄朝韦氏使了好几个眼色。
可韦氏却是置若罔闻,好似没看见一样,嘴角的笑纹若隐若现,眼底闪过一阵精光。
她难得见上太后这般的贵人一面,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韦氏继续再接再厉,佯装出一副疾首蹙额的模样:“虽然咱们家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也绝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实在是心疼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在宫里无依无靠的,若是母家强硬些,好歹也算有个依仗不是?”
听着她这满嘴胡吣,萧妤儿更是窘迫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场就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皮子。
沈太后一双狭长凤眸扫了过去,眸光意味不明,语气中的不悦极为明显:“哦?无依无靠?韦夫人这是没把哀家和皇帝当回事儿?”
听了这话,韦氏当即就有些慌了,急忙换了一副谄笑的嘴脸:“太后娘娘误会了,民妇不是这个意思……”
她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大郎紧张不已,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衣袖下的双手握着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
好在沈太后只是柳眉轻轻一挑,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
随后又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汝瓷天青釉茶盏放在小几上,举止端雅地捏起丝帕擦了擦唇角。
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气氛中的尴尬与窘迫,原本在专心致志吃点心的虎娃忽而嬉皮笑脸道:“外祖母,母后有我和父皇护着,您别担心!”
他一手捏着一块马蹄桂花糕,另一手捏着一块双色芸豆卷,左一口右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个小松鼠在乐滋滋地啃松果一样。
只是韦氏不仅没顺着这台阶下,反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秉了口气后,她复又勾起一抹即为僵硬的笑:“大皇子你还小,不懂这些曲里拐弯的道理……”
沈太后不由得皱起眉心,陡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如寒霜:“好了,加官进爵原就是朝堂之事,哀家也说不上话,一切都要看皇帝的意思,韦夫人在哀家跟前来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韦氏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老老实实地静坐着。
只不过她心里头还是暗暗盘算着一会儿怎么从萧妤儿那头多要好处。
见沈太后三言两语就把这茬揭了过去,萧妤儿暗自松了口气。
趁着沈太后与虎娃祖孙俩亲昵一问一答的空档,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永康宫的正殿来。
兴许是因着沈太后念旧,如今所居住的永康宫内一应摆件竟都是从王府带进宫来的,都被打理的纤尘不染,无怪乎她刚醒来那日总觉得这儿熟悉极了。
主位正后方的墙壁上从右往左挂着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图;菱花窗台边的黄花梨木几案上摆着的那盆初秋盛放的万寿菊;博古架上摆放的瓷胎画珐琅彩碗……
通通都是从前沈太后在王府里所住的梨香院里头的物什。
沈太后将她的小动作悉数收进眼底,缓声道:“听陈嬷嬷说,皇后与恪哥儿要去给太皇太后问安?”
顿了须臾,沈太后又道:“你们母子也没拜见过太皇太后,确实是该去请个安的。不过外出切记要仔细着些,如今京城内外疫病频发,别到南郊疠坊的周边去。”
疠坊是官府专门在城郊偏僻之处设立的,将染上疫病的人隔离开来,用来防止疫病大规模传染开。
“是,我、臣、臣妾记下了。”萧妤儿略有些拘谨地回答道。
这还是她头一回自称“臣妾”,总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立在一旁的陈嬷嬷也见缝插针道:“皇后娘娘,恕奴婢多言,不止是在宫外要注意,便是在宫里也是要留心些个的,尤其是小殿下平日里用的物什,定要好生看着,别让人有机可乘。”
萧妤儿愣怔了一下,一时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倒是虎娃反应快,点头如捣蒜般,小嘴绷得紧紧的,故作老成地应下道:“嗯,回去我会好好教母后的!”
沈太后眉眼漾着宠溺的笑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恪哥儿是个好孩子,比你母后还聪明懂事。”
一听这话,萧妤儿不由得努了努嘴,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