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下, 潮湿的水汽沿着青灰的石砖晕开,漆黑的巷道尽头是从上方投下来的一片光, 几人走来,投下由团抽成条状的阴影, 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地牢里回荡, 一步一步往深处去。
“还没说吗?”
马成是重要突破口, 已移至大理寺, 由大理寺卿李金霖亲自审理。
“报告大人, 没有。”
李金霖秀气的五官掩藏在阴暗的光线下, 眸光冷冽而平静:“尽快找出他的家人。”
“是。”
狱卒一见他来, 立刻上前解开铁锁。
李金霖一步跨进去。地牢里唯有一口圆孔, 从中透出逐渐扩大的光束,李金霖在光束洒在地上的圆圈出停下, 一旁的人赶紧递去板凳。
他施施然坐下, 看着地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马成, 声音沉稳而冷淡:“这件事在整个宁安国闹得沸沸扬扬, 圣上派专门调查官员现在赶往全国各处调查,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马成脸上血水混着泥浆,看不清神情。只有那双眼眸亮的惊人。
他盯着李金霖几瞬, 然后垂下头沉默不语。
“你有比命还重要的把柄在你身后的人手上。”李金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高大的身躯投下具有压迫性的控制感:“让我猜猜, 是你妻子?母亲?还是……女儿?”
马成猛地抬眼看向李金霖。
李金霖起身, 对身后的人淡淡道:“注意找年纪十岁左右的幼女。”
锁着他的链条被拉扯得叮当作响, 马成瞬间扑起,通红的眼球几欲突出:“大人!”
李金霖看向他:“你们这个组织背后牵扯何其广大,收买了多少地方官员。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盐贩子,背后没有人,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马车颤抖地跌坐在地上。
李金霖看向他:“你的下属们已经招了,每次你们上路之前,都会有一名神秘男子来,最开始是一个身形不高的壮年男人,后面换成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他负责安排具体的行走路线,会预先为你们打通沿路的地方官员。”
李金霖顿了几瞬,道:“我保证,若你说出幕后主谋,我便保你和你的家人不死。”
马成不信,李金霖沉声说道:“我李金霖想保的人,圣上说什么都会给三分薄面,我说话算话。”
马成终于有了几分动摇,他手死死掐在地上的石砖缝隙里,身体发着抖,凝视着昏暗的虚空。
……
“公子。马成已在地牢三日,他老家宁县已经出现了不少密探。一旦……”
来报之人,语气缓缓下沉飘忽。
不用说清楚,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事情一旦泄露,整个楚家便是怎样的灾难。
这几日,整个楚府仿佛被笼罩上一层酝酿着惊雷的乌云下。随时面临着覆灭之灾。
楚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不觉地将滚烫的茶水咽下去,淡淡道:“六皇子那边怎么说?”
“此次事发突然,并且闹得举国皆知。圣上亲自派人查案,还下令三日之内必须查出。六皇子那边也反应不及……”
马成被抓那日,他便传令下去,让其余各路运盐的兄弟隐藏起来。每次路线不同,马成的下属也并不知道其余人走的具体线路,就算说,也只能说个大概方向。
马成只听过他的声音,没见过他的样貌。而终五,早已被他藏起来。
目前还没到死局。
楚桓放下茶杯,才发现嘴里和喉咙一片烧灼的疼痛。他擦了擦嘴角。
方才还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明媚了起来。阳光茸茸的……若是洒在她脸上一定极好看吧。
楚桓收回眸光,自贺蕙兰自尽后,他便会时长梦到江元依。
各种各样的她,眸光羞怯的、面色潮红的、爱慕的、仇恨的、绝望的……那么鲜活,梦境仿佛真实的一般。
他时常想沉浸在梦里不醒来。
楚桓自嘲地笑了下。
一道阴影忽然出现在门口,楚桓抬起头就见楚相立于门外。
他连忙站起身:“父亲。”
楚相模样长得与楚桓有七分相似,皆是眉目俊朗,只不过楚相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眉刀,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怎么回事。这件事由你去办,为何会办成现在这样?!”
楚桓赶忙跪下,道:“父亲,对方早就设好了圈套在乾州等着,事情一出,便立刻传到了京城,弄得举国皆知,孩儿实在是措手不及。”
楚相皱起眉:“如今圣上震怒,一旦被查出与我楚家都关联,怕是十条命都不保!你手下那些人可知道你的身份”
楚桓摇头:“不知。”
楚相松了口气,手掌放在膝盖处,指尖不自觉地捏起下摆的布料:“乾州郡守是谢云正,那老家伙现在跟要到肉骨头的疯狗一样,今天在朝堂之上就恨不得咬到我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