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北面的看台上,李从事抱着两包热腾腾的香糕,小心的穿过兴奋喝彩的人群,走到一个人稍微少些的角落。
“喏,给你。”李从事在和凝旁边坐下,把怀里的香糕递给他。
和凝正手托腮定定的看着场上的李存勖发呆,被李从事一叫,才回过神来,接过香糕,倒了声谢,放在腿上。
李从事把自己那包打开,拿了一个两口下肚,正要夸赞一下孙记的香糕果然香而不腻,入口即化,却看到旁边和凝又在发呆,不由用手在和凝面前晃了晃。
“喂,你在想什么呢?”
和凝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没什么。”
打开香糕,和凝拿起一块默默的吃起来。
李从事挠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人不是升官了吗?怎么反而心事重重的?
说起和凝的升官,李从事就羡慕的不已。
当日两人一起见的内相大人,内相大人对他赞赏有加,对和凝却不甚客气,回来之后,他是既开心又担心,替自己开心,替和凝担心,弄得他好几天心里七上八下的。
后来他还特地去劝了和凝一次,要两家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托人和解一下,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对方又位高权重。可和凝却像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在乎。
就在他天天替和凝担心的要死时,吏部突然传来调令,让和凝于端午后,到翰林院报道。
和凝居然一跃成了翰林学士。
李从事顿时对那位内相大人佩服不已,想不到人家不但没怪罪,反而提拔了和凝,也放下心来,可谁想到,自从接到调令,和凝反而时忧心忡忡,时常发呆。
“唉,你到底在想什么?”李从事忍不住用胳膊捣了一下和凝。
“没在想什么。”和凝吃着香糕。
“那你这几天天天神思不属的干什么?当初内相大人斥责你时,你都和没事人一样,如今升了官,怎么反倒没精打采的。”
“冯内相没斥责我,只是告诉我些事,你怎么就不信呢,”和凝有些哭笑不得,他给李锂解释了好几次,可是李锂就是不信。
“好,冯内相没斥责你,那你能告诉我,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和凝叹了一口气,“我真没想什么,只是有些迷惘而已。”
“迷惘?”李从事不解。
和凝抬头看了一眼场中的皇帝,低下头,问了一句不想干的话。
“你觉得冯内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李从事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奥,我懂了,他身为翰林院承旨,却故意把你调进翰林院,你是担心他居心不良,把你弄他地盘好整你。”
“咳!”和凝一口香糕噎在嗓子,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香糕,和凝一把揪过李锂耳朵,“人家是帝王心腹,我只是一个小小从事,人家弄死我就像弄死个蚂蚁,怎么可能费这个心思,还有,你知不知道调一个人进翰林院是多么大的事,翰林学士虽然无官阶,可这也正是其厉害之处,任何品级的官员,只要经皇帝同意,就可成为翰林学士,而翰林学士一旦加制诰头衔,就是中书舍人,正四品上,而再熬一下资历,升到侍郎,一般就能出任宰相,所以要真得罪冯内相就能进翰林院,那天下想得罪他的人能绕大唐好几圈。”
李锂捂着耳朵,“那照你这么说,一个□□品的小官,当了翰林学士,没几天就能打败那些熬了一辈子的老大人,成为宰相?”
“冯道当初身为晋王掌书记,按秩为从八品,陛下登基不到一年,冯道从掌书记到翰林学士到翰林承旨,然后加制诰,如今已经是正四品中书舍人,想必用不了半年,陛下就会升他为中书侍郎,加平章事,成为宰相。”
“我的老天爷,那这翰林学士岂不是一步登天的跳板,和凝,你不会也能当宰相吧?”李锂瞪大眼睛。
“这个谁能说的准,”和凝不想想那么远,“所以你猜想的穿小鞋压根不可能。”
“那这是好事啊,你还担心什么?”李锂不解,既然人家冯内相是真心提拔,翰林院又是顶好的去处,你和凝还在这愁眉苦脸干啥。
和凝无语,“我说了我只是迷惘。”
李锂有些晕,“你迷惘啥?”
和凝抬头又看了一眼场中的皇帝,“我当年在岳父手下做从事,岳父和陛下对峙两年,几乎屡战屡败,岳父后来曾对我说过,他征战一生,从未遇到陛下这么可怕的对手,哪怕太/宗皇帝李世民再世,只怕也未必能胜皇帝几分,我那时就想,陛下到底有多厉害,只可惜当时敌对,所以也只是道听途说。
前些日子见到冯内相,外面都只是传冯内相多受宠、脾气多好,做人多周全,可那日一见,我一句话未说,却被看了个透。
回来我就想,只是陛下的心腹,就如此厉害,那陛下呢?
如今,我却要进宫去侍奉陛下。”
李锂愣了愣,“你觉得陛下深不可测,才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