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凝看过去, 对上柏池意味不明的眼。
她狠狠瞪回去,不禁腹诽,佳人在侧, 还管她做什么?
不过心下虽有不满, 嘴上却还是拒绝:“抱歉啊,我戒酒了。”
顾行亦点点头,面色有些不自然, 替她斟满茶, 语气不变:“那喝茶吧?”
方疏凝没再推辞。
柏池冷眼看着,未泄露情绪,得亏今天来了, 不然这两人搞不好还会来一场旧情复燃的桥段。
纪晚隔着人影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恰好身旁的人起身去洗手间,他们中间再无阻隔。
她看着他终于收回目光,和身侧的人交谈,他们谈的内容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觉得心慌意乱, 期冀满满。希望他坐近一些,希望他能转过头来, 希望他略有惊讶而笑意畅然地说:是你啊……
那么,她会回以最动人的笑,轻柔颔首:是我, 好久不见。
上回在岚月公馆没来得及打招呼, 这一次不能再错过。
她期待着这一幕, 在心底排练了无数遍,甚至思考过什么角度看上去笑得最自然。
可是,他没有看她。
他听着朋友开的玩笑,浅浅勾了嘴角;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递给对面的人;他倾身伸出手,想去拿几上的酒杯。
那双手指节苍劲,白皙而细长。
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浸润而出。
可她的关注点全然不在此,她只知道,机会来了。
就是这一秒,纪晚突然也伸出手去。
她测量好了角度,计算好了时间,绝不会出一丝差错。
两只手在临近酒杯一厘米的地方相触,她那颗慌张局促的心终于落地,如愿以偿投去疑惑的目光。
柏池收手收得很快,对上她的眼,面上不显慌乱,淡声道:“抱歉。”
纪晚的心“咯噔”一下,尚且清醒地挤出一抹笑来:“是我不好意思,这杯酒是你的。”
说着,她将酒杯推得离他更近些。
柏池扫了一眼,说了声“谢谢”。
再无其他。
也没再动过那杯酒。
去洗手间的人回来,坐回原来的位置,再度将二人隔断。
纪晚缓慢地直起身,手扶着膝盖,情绪难言。
方疏凝一直拿眼瞅着那头的情况,看有人晃着打火机去给柏池点火,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顶光打下来,侧影迷离。
他其实很少抽烟的。
因为她不喜欢。
说实话,他们在座的人中,有多数并不似表面上这么文质彬彬,虽披着一张足以令人产生亲近与好感的面皮,却实则道貌岸然、内里腐烂。
一群有权有势的公子哥聚做一团,什么出格的事都沾过,也在无形中暗暗较量,谁玩过的女人最多,谁最放得开,那么谁就能更有面子。
但是柏池不需要。
一个人本身的背景摆在那里,并不需要太多的外物加持,有了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是情理之中,反倒受夸一声洁身自好。
但这并不妨碍他曾经出于好奇般的尝试过。
方疏凝第一次发现他抽烟,是在高一。
那天是体育课,她为了逃八百米,偷偷溜到花园去避风头。
拐角的墙后一直有淡淡的烟雾飘出来,她知道有人在那儿抽烟,但没在意,这种事情在每一所校园里都常见。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欲回去集合,听见一众男生的嬉闹玩笑里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脚步顿住,缓缓踱到那面墙后。
一群男生围在一处,吞云吐雾,似神仙逍遥。
她从其中准确无误地擒住柏池的身影,靠着墙,微抬着下颚,面上没什么醉生梦死,却与一众纸醉金迷融合得完美无缝。
那般熟稔的姿态,也不知是第几次。
有人看见她,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叫柏池的名字。
他缓缓看过来,眉间微动,拿开烟,有惊讶,也带笑意:“怎么在这儿?不是体育课?”
方疏凝默然。
她最讨厌身边的人抽烟,也厌恶如跗骨之蛆般沾染人身的烟味。
柏池见她不说话,站直身子,朝她走来。
几步之遥时,她突然转身,步子跨得极快。
手腕被人从后面拉住,肩也被握紧,她被迫转回身。
“发什么脾气呢?”
他也知道她在发脾气,却不知道原因。
方疏凝瞥了一眼他指间,微弱火星依旧亮眼,冷声道:“你抽得挺爽?”
柏池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松开她,将烟头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而后凑近,音色压低:“这样行不行?”
行不行?当然行。
可她不说,只将他推开几厘,皱眉看去,颇有嫌弃:“味道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