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到了你家里就同自己家一样?我怎不晓得咱老丁家换你当家做主了?”梅氏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
穿着一身新袄子的老妇立在门边,松垮的眼皮耷拉下来,将那双眼睛遮成了臃肿的三角眼,其中一只眼睛隐隐蒙着一层白翳,似乎不大好。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丁多福见自己老娘过来了,急忙起身去扶,“昨天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不好好歇着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你让翠玉来说不就成了。”
丁何氏“哼”了一声,倒也没甩开自己大儿的手,任由他扶着自己坐到了凳子上。梅氏唤了她一声,她也装作没听见,眼睛也不瞥一下。
“我说老大家的,咱这桃花村里最富的是里正家,那可不是咱家,你这冷不丁地上哪弄的三娃娃,是想怎么着?”丁何氏眯着眼睛,视线依次扫过叶葵三人,一脸不快。
梅氏皱眉,这事八成又是徐氏那个长舌妇给故意捅到家婆面前的,显然是想要找她的茬。她看了一眼丁多福,这事是你弄出来的,可别想要我顶着。
“这三孩子是我给领回来的。”丁多福硬着头皮,迎着自己娘那尖针似的目光,“娘,这大冷天的,三个孩子睡在破庙里可不得冻出好歹?咱家去年收成不错,而且这天一暖,就可以春种了,不差这三张嘴巴。”
丁何氏冷笑一声,自打娶了媳妇,她这儿子就愈发不爱听她的话了。“成,你娘我也不是什么黑心肝的人,这娃娃睡在破庙里我也心疼,但是老大,你可问清楚了?”她说着侧过身子,俯身去扯小九的衣服,“啧啧,你瞧瞧这小囝穿的衣裳,这料子里正家怕也穿不起吧?”
丁多福同梅氏闻言都是一愣,这才发现三个孩子中,那两个小的穿得虽然款式新潮些,但是料子却并不是什么特别贵的。可那年纪最大的男孩身上穿的,果真是从未见过的料子。
虽然脏了些,但是也还能看出不论是做工还是别的什么都不是他们这种庄户人家穿得起的。
“这、这……”丁多福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话。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丁何氏松了手,“娘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看事情还能不如你们?这小囝穿得这么好,又是这般相貌岂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看那那边的小囡生得同咱家春禧也差不了几分,万一哪天人家爹娘找上门了咋整?”
小九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丁多福几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低声说:“大叔大婶,我家原本富裕,我身上这衣裳也是爹爹在世时做的。后来爹爹去了,娘又重病家里的银钱早花光了。”
叶葵见状顿时了悟,这小九果真是人精。她急忙拉着叶殊也跪到他边上,一边挤出眼泪一边说:“大叔大婶,求求你们留下我们吧……爹爹娘亲都不在了……娘说带我们寻亲,可亲戚没找到,娘先没了……”
“哇——”叶殊虽不清楚姐姐同小九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可见她哭,他便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先去吃了朝食咱们再说。”梅氏一瞧见他们哭了,立马顶着丁何氏要吃人似的目光去扶他们。
丁何氏听到朝食二字,便扭头去看小柜上搁着的吃的,这一看可不得了了。她霍地伸手指着梅氏鼻子骂道:“你个败家娘们,!那几只老母鸡嫌天冷一日拢共也就只下三四枚蛋,你倒好,动动手就拿出来给别人吃了!”
梅氏这下真恼了,她原是家中独女,父亲又是个秀才,原本却是不肯嫁给丁家的。只是她爹觉得丁多福人踏实会过日子,这才将她嫁了过来。
可自打她第一胎生了个闺女,丁何氏便开始不待见她。
第二胎虽是个儿子,可春江那孩子生的艰难,是接生婆子硬生生弄折了他的腿才能平安落地。那一次生产,要了春江一条腿,也几乎要了她一条命
但丁何氏非但不心疼,反而还处处刁难,嫌弃春江长大了也是个瘸子。
想起那些事情,她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当初她怀着春江直到他落地,哪一日不在操持家务?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做菜洗衣打扫,农忙的时候还得下地。若不是这样,生产的时候好端端地又怎会难产?
她爹去世后,丁何氏更是变本加厉。左不过就是欺负她娘家没人,说不上话罢了。
“娘,这鸡蛋……”目光变冷,梅氏扬头要反驳,却被突然进门的小女儿给打断了话。
“阿婆,爹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穿着嫣红色碎花小袄的春禧手里拿着块麦芽糖,疑惑地问道。
方才丁何氏说叶葵生得快要赶上春禧,这话其实却不然。看上去同叶葵差不多年纪,可春禧的眼角眉梢都挂着似是成人的风情。她生得像梅氏,可却又比梅氏好看上许多。
年纪小小,却俨然是个美人坯子。
相较之下,叶葵就显得清淡了许多。不过比起小九来,春禧却似乎仍旧稍逊一筹。走到近处的春禧显然也已经察觉到这点,睁着双明亮的杏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小九三人看。
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