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这日,宫里人人都异常忙碌,淑懿歇晌起来只陪着顺治下了一盘棋,就到了合宫饮宴的时辰了,晚上守岁又闹腾到半夜。
大年初一却仍是不敢久睡,卯时淑懿便起身了,顺治这时正在前朝接受皇室亲眷,王公朝臣的新年恭贺,淑懿等一干后妃早早就在坤宁宫门前等待了。
殿前玉阶上的落雪已被扫净,都堆在两侧的阶下,白晃晃的日头底下,积雪格外的刺目,众人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宫女太监们难得逢着年节,可以穿些颜色衣裳,都打扮得红香绿玉,被耀眼的雪光衬得分外浓丽。
坤宁宫的人来得格外多,恭嫔和端贵人算是这里头的新人了,淑懿在承乾宫里多日闭门不出,再见这二人时,已不似半月之前的蒙古女孩儿装束,端贵人着了深玫色撒花缂丝宫装,却是仍不肯多言,笑微微地只看着众人说笑。恭嫔戴着紫貂皮的昭君套,桃红洋绉银鼠皮的宫装,茜色闪金缎子的花盆底鞋,粉光脂艳,紧紧地靠在在贵妃身边,仰脸瞧着贵妃说笑。
淑懿默默莞尔,这回多了一位奉承贵妃的,佟佳氏可要更加努力了。
贵妃领着常跟着她的几个人来与淑懿见礼,别人犹可,只有恭嫔对淑懿神情淡淡的,淑懿亦不对她假以辞色,冷冷地想着,一定是恭嫔知道贵妃与她不睦,当着贵妃,自然要做个样子。
坤宁宫今日的热茶果点也格外丰盛,不过大过年的,谁又吃得下去?连最爱点心水果的厄音珠,也不向那些糕点瞧上一眼,只盯着墙上新贴的“连年有余”“富贵长春”的年画出神。
皇后见了厄音珠的憨态,也不禁笑问道:“妹妹素日不是最爱吃这些糕点么,今儿怎么只顾看画儿,可是我这坤宁宫的点心不对妹妹口味?”
厄音珠也知皇后不是好相与的,忙辩解道:“不是,不是,娘娘的点心很好,只是从昨儿起,就餐餐肥鸡大鸭子,嫔妾这会子还觉得心口里油腻腻的,所以才吃不下!”
心直口快的厄音珠反而逗得娜木钟笑了,她慢慢拈起一块莲蓉蜜糕,娜仁托娅忙拿筷子把上面的玫瑰和青梅拣掉,娜木钟抿了一小口,道:“我是不爱吃红绿丝的,只喜欢这甜滋滋的味儿,可又怕吃甜吃得多了发胖,。”
恭嫔满面春风地赶上去奉承道:“娘娘身量苗条,哪里有一点胖?我们这些人想如娘娘这般还不能呢!”
淑懿含笑不语,心想恭嫔说得这话,倒与皇后背底里骂她“肥过挤牛奶的额格其”的话,相映成趣。
恭嫔又道:“本宫看厄音珠妹妹,倒是比半月前富态些了呢!”厄音珠因着这个月又被翻了两回牌子,恭嫔见她小小年纪,便初露锋芒,仗着是一宫主位,就出言讥刺。
厄音珠到底年纪小,心里有什么话憋不住,因笑道:“难道为了怕胖就要饿肚子,我可不干,我又不是舞伎,必得养得腰肢瘦弱得赛过杨柳。”
皇后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厄音珠妹妹实诚!”
贞妃因凑上来笑道:“妹妹说这话,我倒想起来了,原先我们府里就请过唱曲儿弹弦的班子,那些乐伎一个个跟大风吹了就要倒似的。”她慢悠悠的说着,一壁却不住地拿眼瞧着最下首的翠娘,翠娘因身份低微,连秋格格和瑞格格这样旗人家里出来的庶妃,都瞧她不起,只寂寂地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恭嫔立时会意,笑道:“姐姐说起唱曲弹弦的,妹妹我也想起来了,三年前我阿玛买了两个乐伎,一个会奏马头琴,花了十五两银子,还有一个弹筝的,家里都说那汉人的玩意有什么好听,因此才花了八两银子!”
皇后眉梢都要飞起来了,笑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贱了些!”
她们这一唱一和,满屋里人谁都听出恭嫔在讥刺翠娘,可一来翠娘出身微贱,二来靠着不明不白的手段爬上龙床,嫔妃们也没有愿同她交好的,所以坤宁宫中的嫔妃,心胸狭窄些的故意同恭嫔朗声说笑,宽仁些的也不过闭口不言而已。
淑懿一下子明白,为什么贵妃要让翠娘住到翊坤宫来了,翠娘做了庶妃之后,一直无宠,若住在启祥宫,无宠的庶妃聚在一起,还可以常常托病告假,虽然难免深宫寂寞,倒也多了份清净,可是翠娘在翊坤宫,就不得不日日随着贵妃来坤宁宫请安,日日来刺皇后的眼,娜木钟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初一合宫热闹了一日,初二各宫院之间,平日交好的嫔妃就开始走动。淑懿面子上的事向来做得圆满,除了亲自拜望了位份高于她的皇后和贵妃之外,又给各宫院的嫔、贵人和庶妃格格送了礼物去。
因为海蓉怀着身孕,淑懿又亲自去看她,海蓉已被晋为宁嫔,居储秀宫主位,自淑惠妃一事后,胎儿一向很好,淑懿看着她渐渐隆起地小腹,暗想,再过几个月,她也要如海蓉这般静心养胎了吧,这一次,淑懿一定不会再让儿子出生不久即染疾,最终幼年夭亡,她一定会给荣亲王最好的一切,包括皇位。
海蓉这胎应在巴福晋之后,是二阿哥,因为贵妃的举荐,佟佳氏也承了几次幸,她的三阿哥大约也快来了吧,淑懿缓缓地笑了,这一世有董鄂淑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