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陪都的城廓比帝京小了不少,城内守卫平时亦是多有松懈,比不得帝京那般森严。但如今因今上并长公主等一干贵胄都到了陪都,防卫便陡然严密起来,街头日夜均有巡卫值守,防备得密不透风。
所以,当一身夜行衣的姬祟云踩着寒春夜露归来时,一直在等他的贺允复颇不赞同地说道:“知道你手段高妙,但何苦现在涉险,等宣家那帮子人回帝京了再到行宫也不迟啊。”
“师兄,我一直在追查当年将父亲刺成伤的那人是谁。好不容易才沿着伤口特征的线索确认了那人身份,又如何等得。”说着,姬祟云取下面巾,轻吁了一口气:“说起来今夜收获不小,你知道当年向昭庆皇帝借到石振衣这柄快刀的人是谁么?”
听到这话,贺允复表情有些微妙,旋即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是谁?”
“是你的哥哥,十五年前随国使出访昭庆的贺允德。”说着,姬祟云疑惑道,“但他已经死在当年那场宫变里了。若他是想害死你父皇,借机夺位的主使,那么又为何会横死于贺绪川手中?”
贺允复目光微动,说道:“他多半是与贺绪川联手了吧,否则以他的年纪和势力,又哪里能做下那么周详缜密的布置。可他低估了贺绪川的野心,那个人想要的决不仅是做一个握有实权的亲王,他想要的是整个景晟江山!贺允德和他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难怪最后被收拾得连渣也不剩。”
听罢,姬祟云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倒也说得通。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有件事不明白。”
“哦?什么事?”
“你明明知道贺绪川那叛贼逼死了你父皇,你自己也并非没有雷霆一击的实力,为何你却迟迟不找他报仇,而是放任他这篡位拭君的贼子继续稳坐皇位?”
看了一眼满面不解的姬祟云,贺允复轻笑一声,长身而起。将紧闭的窗扉推开一线,深嗅了一口屋外冷冽的空气,仰头看着天际孤月,缓声问道:“师弟,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和我一样,都必须复仇,要当年背叛杀害了你父皇和我父亲的人统统付出代价!”姬祟云沉声说道,俊美无俦的面孔上尽是沉毅坚定。
贺允复点了点头,道:“我能理解你的决心,所以这些年来,你阳奉阴违,背着师傅四处追查当年背叛姑父的那名亲兵下落,与那神秘刺客的真实身份,我一一看在眼中,却从不曾告诉师傅,有时还会帮你一把。我的愿望,自然也和你一样,但是,云表弟,你我终究身份有别,所以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全然一致。”
当年元丰帝的妹妹下嫁给姬任清为妻,诞下姬祟云。所以,贺允复与他本是姑表至亲,只是遭逢大变被师傅救出之后,为掩人耳目,彼此皆以师兄弟相称,旧时的称呼几乎从不再提起。
乍然听到表兄用上了旧时称呼,姬祟云不禁一愣,疑惑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当年父皇还未曾指定太子人选,便旧疾发作而亡,随即贺绪川假借问丧之名擅闯宫帏,将一众皇子屠戮殆尽,更联合其余叛臣以铁血手段掌控朝政,将一干忠臣尽皆残害。其中,也包括你的父亲。”说起这些旧事,贺允复平素温良的面孔上不见半分涟漪,唯有眼神越来越复杂,却不像是仇恨,反而像是混杂了愧疚与别的什么感情,好看的小说:。好在他背对着姬祟云,也不怕被对方察觉端倪。
出神片刻,他又说道:“我虽然未得东宫正名,但如果没有贺绪川那逆贼,以父皇对我的期许与栽培,我自认将来会是由我来继任皇位。云表弟,这下你明白了么?”
他话说得十分隐诲,但姬祟云却马上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刺杀了贺绪川,纵然大仇得报,也没法一下子将朝廷完全掌控。所以你才隐忍蛰伏,暗中铲除他的势力。待到时机成熟,水到渠成的时候,再反击制敌,名正言顺将皇位夺回来?”
贺允复笑了一笑,只是那笑意却过达到眼底:“不错。所以我才说,我们的目的完全不同。你只求报仇,而我,想的却是如何将景晟从逆贼之手中夺还出来。”
“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姬祟云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些年来你只在暗中联络旧部,打探消息,偶尔除去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人,原来是想名正言顺地铲除那老匹夫。枉我还一直奇怪,你也不早些告诉我。”
贺允复又是一笑,却没有接这话茬。当目光从窗外收回时,他神情已恢复成平日的模样,眼中的复杂情绪均已沉淀下去,一派温纯无害:“忘了告诉你,师傅收到你说不赶回去陪她老人家过年的传信后,很是生气,但又担心着你是不是在昭庆闯了大祸,便日夜兼程匆匆赶了过来。算算日子,今天恰好该到陪都附近了。”
“什么?”听到这意外的消息,姬祟云顿时被噎了一下,颇为气恼地说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早知道她要过来,我就先去找她,不到陪都来了!”
贺允复一脸无辜地说道:“刚刚你不是还说得到消息后再也忍耐不得么,反正师傅出山找你也不是一次两次。按出发的日子来算,等你如愿到皇宫打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