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启天城向西百里。莫里行宫。
后花园之内。冰雪尽数消融。已透出早春二月颇为外放的春意。白玉石桥之下流水潺湲。绕过庭院之后。便顺着青石小道往行宫之外去了。
晌午之时。阳光正好。有一衣锦华服的男子正慵懒地躺在院中黄梨木大椅之内。眯眼小憩。细观面容。眉峰工整挺拔。眼角上挑。唇薄而凉情。似是成天下大势。坐拥江山之兆。
少顷。这人倏地将眸子睁开。那一刹那间。天地失色。若寒星。若秋水。若朗日。如深潭。终如利剑。挥剑便指天下人间。不过那一瞬。让人如同看花了眼一般。如今再看第二眼。那窄目之中却尽是慵情懒意。颇有东篱采菊、悠然南山之隐士之色。
前后相差。天翻地覆。
在这锦衣人身侧。有一黑衣人低头侍应。默不言语。
少顷。那锦衣人开口:“风。你师父的药。可能十拿九稳。”
那黑衣人不假思索。回道:“主上请放心。师父此生只传我这一张方。且是门派绝密。家师在世之时曾言语。这世上能看懂这味药的不过他那位师兄罢了。可这茫茫人世。他那位师兄早已失踪百年。想必不会出任何纰漏。”
“如此便好。”
之后便又闭了眼。不再说话。
过不多久。他悠悠张口:“影來了。”
话音未落。一人影便自行宫西南后方入内。几个腾挪便落定在两人身前。分毫不差。
那被称作影的人当下便跪倒在地。拱手行礼。道:“回禀主上。大局已开。”
那锦衣人再度睁眼。面上慵然一笑。清朗俊色之下隐隐闪过几丝阴柔狠厉。伸手拈住一颗碧绿葡萄放在嘴里。道:“细细与我说说。”
“京中无碍。一切照旧。真龙居宫。凤母深隐。”
“平城有变。岳连峰入宫请命。替岳宿之镇守斩马关。如今战事将起。怕还是要想些法子尽早除去。”
锦衣人面上尽不在乎。摆摆手。云淡风轻:“这件事不急。岳宿之的性子我最为了解。只要他伤好。便会即刻让岳连峰回京。如今算來。怕是应当好了七八分。再过半月不到。便能好个完全。误不了事。另外。雪期那边如何。”
“自得岳宿之回魂之后。雪期便回了西郊慈悲寺礼佛。绝半步不离。随在旁侧监守。请主上安心。”
“如此……”锦衣人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让绝尽快将岳宿之那两块心头肉控制入手。我不信妻儿在手。他还不就范。”
“遵命。”
“另外。三月十五。逆天改命毒性将发。你及早将解药交至雪期手中。前些日子听闻绝的线报。雪期愈发管不住自个儿的心神。如此这般。就不如早早地断了她的念想。”
“谨遵主上之令。除此之外。花期亦是收到了传信。已吩咐她按第二条策略行事。及早将岳烬之控在手中。若是成功。则岳家情报网全线崩溃。”
锦衣人潇洒起身。负手而立。缓步踱至西侧游廊之下悬挂的鸟笼之前。伸手逗弄:“很好。让花期尽快行事。如有必要。用地牢之中那个男人对她施压。风。那个人。应该还活着吧。”
先前站于他身侧的黑衣人回道:“回禀主上。人还沒死。只不过内腑重创。如今不过是吊着命而已。”
“无妨。死便死了。尽力就是了。”
“如今大势所趋。变数不多。我想。我离那顶端。不远了。”
手指张开。光透过指间形成虚影。
暖风而过。寒意倏然。
“主上。我一直不懂。您为何笃定岳宿之一定会为您所用。”
那锦衣人悠然一笑。眼角眉梢之间颇有些自得的妖意:“因为他是英雄。所以他不会以死了断。看着他的岳家军万劫不复。”
。。。。。。。。。。。。
又过三日。无波无澜。
入夜。岳烬之在宁朝暮房中说了半晌闲话儿。见得天色已晚。宁朝暮亦是昏昏欲睡的困顿模样。旋即便起身告退。让她好生休息。
回到房间。岳烬之毫无倦意。便点明了烛火。看了许久的书。待得红烛燃半。他眉梢之间略有疲意。之后便合了册子。稍作洗漱。亦是要歇息了。
不曾想。正欲宽衣。却听得门外传來一阵轻柔的敲门之声。
当下他略微疑惑。紧接着勾唇一笑。东南小筑所处甚远。且如今夜黑风高。怕是不会有别人在外。想是宁朝暮过了困劲儿。來寻他接着消磨时间。便放下手巾。转身去开门。
可这门一打开。门外之人却不是所想之人。
“夭夭。你怎得这么晚來此处。”岳烬之言语之中颇为不解。
花夭夭听此。娇媚一笑。说道:“怎得。烬似是不想见我的样子……”
“夭夭言重。屋外风大冷寒。有事请进來说。”说罢便邀花夭夭进了屋。将门关上。
花夭夭在屋内來回踱步。时不时回首对岳烬之娇俏一笑。原本就明艳照人的形容愈发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