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恒隆客栈的大掌柜的曾柳便早早起身,看看存货,赶着店小二们收拾停妥,之后便摇着轮椅坐在大堂门口,青瓷嘴壶里泡上温茶,翻几页账本,店中因得时辰尚早,只有三两桌客人,颇有些冷清,
今日天寒,即便门口挡着厚厚的棉布门帘,亦是能觉彻骨的寒意,这样的天气对他來说委实受罪,右腿裤管之中空空荡荡,却自腿根之处往上,如蚁蚀骨一般的疼,
他自岳家出身,受命來这丰邑已有二十年,
自二十年前,岳将军将他从西疆战场之上救回那日开始,便对他有了知遇之恩与养育之情,他自那西疆战场上断了一条腿,注定不能再随着将军征战沙场,因而他主动请命來了成国,重新操起了祖上传下的老行当,在这丰邑之中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与成国他处的几个兄弟联手,为岳家将这情报网建至面面俱到,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曾柳是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之人,因此虽背井离乡今生不得回荆国,却仍旧心念岳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他更是日夜不曾忘记,自二十年前开始,他这条命,就姓岳了,
前些日子,丰邑赏药大典,堪称举国盛事,他未曾想到,在此处能见到二少爷,记得当年他离家之时,二少爷才丁点儿大,可如今岁月悠悠,他也成了玉树临风独当一面的大人物,想起來,便不由得眼眶湿润,岳家一脉,终归是会愈发昌盛,
沒过多久,门帘便被人从外侧掀起,登时风雪随之而入,
王柳抬头一看,见是四五个青衣仆役装扮之人,当下便笑了一笑,热情说道:“王家小哥许久未见,这大风雪的天气您几位还出门作甚,”
边说,边摇着轮椅往前柜方向而去,
大厅之中吃饭喝茶之人亦是转头看向此处,观个热闹,
那领头的主事之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曾掌柜,我们做下人的哪有天气好赖之分,这不是,府里的七日香喝完了,管家让我再买个二十坛回去,”
曾柳一听,笑着说道:“小哥莫要气闷,您们如此忠心耿耿,王家定然会厚禄以报,”
那领头之人听之,亦是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便接言说道:“承曾掌柜吉言,”
“你们几个,速去将地窖里的七日香搬至门外车上,”曾柳转头朝店里的小二们说,之后转眼对那几位王府來人道:“近日风大天寒,几位若是不着急回去,便在小店喝几杯酒暖暖身如何,”
那几人面上皆有喜意,可都不敢发一言,直愣愣地看向那领头之人,
那人瞥了他们几眼,心知一个个的心中都想着何事,便佯怒道:“想多喝曾掌柜的几杯酒那现在便快去干活儿,”
言语之中自是应允,
那几人登时喜笑颜开,干劲十足地出门帮店小二搬酒坛子去了,
如今前柜之处便只余得曾柳与那主事者两人,旁的客人亦是都看够了热闹,接着说自己的话儿,那人转头打量了下四周,见再也无人往此处看來,便颇为自然地将胳膊搭到了柜上,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物,悄悄放到了前台柜下,对曾柳使了个眼色,
曾柳见此,心中通透,便又出声与他寒暄两句,待得那随从几人搬酒回來,让人备了好酒好菜伺候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方才离开,
摇着轮椅行至柜后,曾柳拿出几本账簿,将那人放下之物夹至其中,便有欣欣然摇着轮椅回到了大堂门口的老地方,将那账簿翻开,便看其中夹着一摞厚纸,纸上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竟然是与王家府宅有关的边角情报,
原來那人,确是曾柳安插进王家的探子无疑,前些日子二少爷吩咐他着重探查王家事宜,他便依言让手下巨细靡遗地将所能探查到的事都查个清楚,
王柳一张张地细细看过,偶尔眉头紧锁,待得看至最后一张时,面色大变,
那张纸上写着:“十一月廿四,后宅荒院乱,此后家主地牢之中关入一女子,据探老家主称其为宁家余孽,十一月廿五夜,家主将一五旬中年人送至地牢,表意不明,”
曾柳细细思索,
十一月廿五一早,与少爷同住的那位五旬中年人便出了府门入了王府,自此杳无音讯,他几乎便能确定,那中年人定是此人无疑,若是如此说來,那女子……岂不是少爷临行之时嘱托过需得好好关照的女子,
这些日子他一直未见那姑娘进出,只见过与他二人同行的那位年轻公子匆匆來去,本以为或许是那位姑娘在房间之中钻研医道学术,难不成,难不成……
曾柳额上沁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当下便差小二上楼敲门,过不多久,小二从楼上小跑下來,禀报掌柜的房中沒人,
此时曾柳便觉怕是真的出大事了,都怪他最近安稳日子过多了,不似当年那般敏锐,再加之王府消息延长至十日一传,白白耽误了时机,若是那位姑娘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便是自裁谢罪都弥补不了这滔天的罪过,
当下曾柳便铺开一张信笺,执笔沾墨疾书,如今别无他法,只得将这形势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