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北面都是官署、宫殿,西边是园囿,东边是高官所居的戚里。普通百姓都聚住于南城的思忠、永平、吉阳、长寿等里坊,又有名为通商的里坊,专门用来安置富商大贾。
陆遥等人入城以后,寻了通商里内的一家邸店住宿。那邸店的后院有一间颇显冷清的小屋,平i里通常用来堆放些杂物之类,此刻杂物虽已收走,屋里仍然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此刻,几条雄壮汉子鬼鬼祟祟地聚在屋里商议着什么。
“怎么样?干不干?”沈劲咬牙问道,脸sè颇有几分狰狞。
何云将他的面庞隐没在窗棂的yin影间,但摆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挣扎:“这样做,万一被将军知道了怎么办?”
沈劲从鼻孔里吹出不屑的冷笑:“他妈的,你怕个屁!陆道明还管得了这个?”
房间里突然传出咕嘟一声,原来是坐在角落里的楚鲲咽了口唾沫:“沈队主,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毕竟陆将军有吩咐在先……您看,是不是请薛将军来商议一下……”
“薛彤?这厮是个石头脑筋,你们都听他的,还有啥意思?”沈劲大声道,随即忍不住往门外探看一眼。转回头来,他压低了嗓音对座中一人道:“我们这几个,就数您官职最高。只要您拿定了主意,陆遥也没有办法!”
他瞪起大眼,眨也不眨地对着那人:“干不干,你说句话!”
沈劲询问的人赫然是丁渺。
丁渺眉头深锁,显得有些为难:“沈队主,越石公特地吩咐过,要我此番东下邺城,万事都听陆道明的指示……”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见沈劲一幅蔑视的表情,不由得恶由心中起、怒向胆边生:“nǎinǎi的,你这厮看我作甚!”
沈劲哼哼道:“丁将军,你若是没有这点担当,枉我沈某高看你了!”
丁渺脸肌连连抽搐,显然是被沈劲激怒了。他猛地跳起来,来回疾走几步,突然拍掌道:“干了!”
“好!”屋中诸人无不喜形于sè。
丁渺昂然立于诸人之中。既然已下决断,他便再不犹疑,眼神所到之处犹如利剑一般!
“沈劲!你选两个jing细人,随便找些什么事绊住薛彤,莫要让他想起我等来!”
“何云,你去将安阳富户们赠送的那些金银细软取来!……休要啰嗦,没有钱财如何行事?快快取来!”
“楚鲲……nǎinǎi的,你给我回来!你只消跟着我,自有好处,若是敢去通报薛彤……本将军砍了你的脑袋!”
“丁瑜、丁瑾!你二人去店家处,换两套仆从的衣服来。我扮作富家子弟,你二人就是贴身仆役!少废话!敢有异议,便留在此处!……放心,忘不了你二人的功劳!”
丁渺一条条号令如流水般发出,顷刻之间,众人便已收束停当。
丁渺的眼神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每个人都露出跃跃yu试的神sè。丁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各位,随我兵发红袖招!”
清晨时分,城内的宵禁刚刚解除,待破晓的鼓声咚咚地响了五遍,各处城门的管理官吏负责屯兵及管玥者纷纷就位,主持开启城门。邺城乃是大城,往来的人流量极大,真要对每个出入城门的人都一一盘查,卫兵们早就累死了。是以两边值守的卫兵都打着哈欠,靠在厚重的门口瞌睡。
红袖招里的狂蜂浪蝶们喧闹了一夜,都累了、倦了。恩客们搂着姑娘们窈窕的身子睡得正香,那些龟奴、护院之类也多半忙乎了整宿,这会儿也都自去休息。悬在楼里各处的长明灯终于燃尽了灯油,一一熄灭,缕缕青烟飘散向空中,随即被晨风吹散。这正是红袖招最冷清的时候,如癫似狂的欢乐场景告一段落,两扇朱门也只在这时才闭上一个时辰。
正门紧闭,红袖招的边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年未及笄的丫髻少女走出来。这少女生的很是瘦弱,双臂细得仿佛芦柴棒一般,却左右各拎了一个极沉重的铜质便器,随着她走动时身体晃荡,偶有便溺之物从里面溢出来,臭不可闻。
少女提着便器刚走了十余步,就已挣得满脸通红。她拼尽全力,急步赶到边门右侧一片灌木林后,将两个便器里的黄白之物倒进林间的深坑里。刚喘息几声,忽听边门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幽若!死哪儿去了!”
少女急忙应了一声,重又提起便器,往边门的方向猛跑。一个没留神,莲足绊上了地面一块石头,顿时一个趔趄栽倒。眼看就要摔个嘴吭泥,忽然身边伸出一双臂膀将她牢牢地挽住了。
“这位小娘子……”一个年轻而又有些羞怯的声音在说:“当心摔着。”
幽若抬眼看去,原来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人。他双手揽着幽若的腰,脸sè通红,双眼都不知往哪里看才好。犹豫了半晌,那少年人才问道:“小娘子,你是红袖招里的人么?”
“是啊!”幽若忽闪忽闪双眼。
“哦……”那少年人挣红了脸,过了好半晌又问:“你们红袖招……怎地不开门哪?”
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