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在等待沈劲。.. 。
可惜沈劲最终并未渡河与陆遥一叙。或许此人根本就没体会到陆遥如此行事的深意,亦未可知。陆遥不由得略放松了些心情。这也好,证明沈劲依旧是陆遥所熟悉的那个粗猛军人,行事纯凭着一己好恶,倒不会造成什么预料以外的后果。
陆遥也在等待先期南渡的探马们传回后继的情报。
他对情报侦察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所有人,早在起意南下之初,就委派了多支‘精’干人马扮作商队等身份南下潜伏。轻而易举地夺取白马津,这些潜伏人员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问题是,中原地区这数月来兵荒马‘乱’、战火连绵,原来建立的商路几乎全被破坏,情报人员落脚的各处坞堡、城池也大部被卷入战事。因此,许多情报人员都已与上下级失去了联系,这边导致幽州军渡河半日了,却并未能及时了解到当面敌人具体的应对策略。
陆遥只能尽量小心从事,不仅派出‘精’锐夺取瓦亭为掩护,还散出数十股游骑,连夜放出百里之外。最后,又遣得力人手渡河北去,通知沿河岸各处的驻军各自想办法,加紧打探对面贼军的动向。
这些都安排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巡夜的士卒正在敲响三更的更鼓,绝大多数将士都沉入了梦乡。日间笼罩在天穹上的浓云完全散去,清澈的月光洒落下来。月光下,汹涌的大河似乎也变得温顺许多,‘浪’涛滚滚拍击的声响沉闷而有规律,帅帐左近轻微的虫鸣、较远处战马偶尔的嘶鸣声都十分清晰。
这似乎会是个平安无事的夜晚,陆遥用力‘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向‘侍’从们笑道:“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可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
越过白马故城的位置、最远处的岗哨上,似乎是有人喝问了一句什么,随即放行。于是先有一人一骑从漆黑的夜‘色’中显出身形,直趋晋军本营,随即己方巡夜的骑士从两翼跟上,举起松明火把照亮。
扈从卫士们有些懒撒放松的气氛立刻就变得紧张,他们微不可查地调整了站立的位置,隐隐将陆遥护在垓心。陆遥有些好笑地看看他们,在月‘色’下举起手,向来人示意:“没事,是自己人,鄄城来的弟兄。”
陆遥认得那骑士,正是伏牛寨里的一名首领。此前陆遥派遣了胡六娘带领伏牛寨中的‘精’干人员南下组建情报体系,因为此人在中原一带有些故旧关系,因此被遣在鄄城:一方面监视中原各方的动向,二来也维持商队往来的通道。至于后来东海王收拢败军屯聚于此,使得这个本来不算最重要的情报来源由此发挥了重大作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陆遥虽然名义上归属于东海王的阵营,其实自上而下的文武僚属们都明白,幽州平北军府独树一帜,不会仰他人鼻息而活;此番大军南下之后,恐怕也少不了与东海王势力进行种种制衡或者对抗。朱声参与机密,尤其注意这个方面,因此在明确东海王大军进驻鄄城以后,他额外又派了两批人去加强对这个方向的监控,,意在为下一步的行动铺路。只是,后两批的人员到位时日尚短,还没有正式开展情报侦察方面的工作,知道幽州大军南下的时候,也只是将将落脚罢了,因此在鄄城挑大梁的,依旧是伏牛寨中的几位。
正在焦虑不能及时‘摸’清敌人动向的时候,己方重要的密谍赶到,这是好事。问题在于,如今中原各路强豪正在虎视眈眈、将有大战,正是用事之时,偏偏原有的情报体系损失极大,这等级别的密谍绝不应轻易暴‘露’自身。他为什么如此火急前来?陆遥顿时大生狐疑:莫非东海王那边,有什么异动?
陆遥情不自禁地起身,迎着来人的方向急切地向前几步,旋即又提醒自己,莫要急躁。
待到来人纵身下马,陆遥深深地吸了口气,沉稳地道:“长途跋涉来此,辛苦了!是否要先用些饮食,歇一歇?”
“不辛苦!不用歇!”来人明显‘露’出感动得神‘色’,连连摆手,随即拜倒在地,急促地道:“启禀主公,鄄城有变!”
陆遥面上倦容猝然消散,他微微眯起双目,愈发显得眼神闪亮、锐利如刀:“怎么回事,讲!”
“中原巨寇刘灵所部人马,日前越过大泽,夺取范县。东海王率军与之‘交’战数场,损失惨重,大将王靖阵亡。贼军兵锋北抵东阿,东及东平陆一带,向西‘逼’近秦亭……如此一来,贼军已经完全切断了东海王与青州刺史苟晞的联系,随时有可能沿河包抄,彻底围困鄄城。昨日里,鄄城流言四起,驻军一日数惊,幕府不能制止,以致官兵弃城池逃亡者数以千计。”
鄄城竟然已经危险至此么?陆遥悚然动容。
他大步返回中军帐里,猛地掀开帘幕,‘露’出横置在座后的巨大军用地图。
大泽?范县?东阿?东平陆?秦亭?陆遥伸手指点着这些地名。在他的脑海中,仿佛有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些地名一一连接起来,最后形成了巨大的弧形,自南至东再到正北,最终紧紧地围绕着鄄城,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