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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为林锦文搬了把椅子,林锦文并没有坐,他望着形容枯槁的周康道:“你要见孤。”
周康身上插满了银针,他没办法动弹,便望着林锦文道:“是的。”
林锦文没有吭声,周康轻声道:“我想求太子殿下一件事,如果我死了,还望太子殿下能让母妃安氏解脱。”
林锦文望着周康波澜不惊的眼睛,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点光亮都没有,就这么平平淡淡说着自己的身后事。
林锦文道:“王御医不是在为你治病吗,怎么就想着说这些了。你应该知道,你活着,安昭仪才会活着,你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并没有人想杀她,可她自己会杀死自己。
周康活着,安昭仪知道他体内有毒人在受折磨,心里就还有一线希望,说不定周康能被医治好。周康死了,对安昭仪来说,就是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怎么能活的下去,即便真的活着,怕也是会疯掉的。周康现在为了安昭仪忍着痛苦活着,安昭仪在冷宫里日夜受煎熬,听不到消息时害怕,更害怕听到消息。
周康大概是没想到林锦文会和他说这话,他脸上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了,人也显得格外少年老成,他喘着气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熬过了这次未必能熬得过下次,熬过下次,下下次也是个死。何况,我有感觉,我熬不过去了,太疼了,疼的我受不了。”
“我死了倒是也没什么,我体内留着的血是污秽的,死了也是不能入皇陵的,大概只能被随意裹着扔在乱坟之中。母妃做错了事,可她是真心疼爱我的,我只希望自己死了,她也能够从中解脱,不再受折磨。”
“我曾经害过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和我这个将死之人计较。”这话周康应该是想了很久的,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平板,没有一点起伏。
他的呼吸很浓,说上这么几句话就要喘息几次。周康觉得自己喉咙里都在泛疼,不过还好,他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兽房那次孤可差点被你害死了。”林锦文说着这个事实。
周康听了这话笑了下,他道:“可是太子殿下还是会心软,要不然也不会让王御医为我诊治留我性命。可是心软在皇宫里是大忌,成了皇上之后就容易被人利用。这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在这里呆久了人就会变得,身为皇子更是如此。我这么大一点心里就知道成为皇帝和不成为皇帝的区别。太子殿下早晚一天也会成为皇上,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皇位就是抹了毒的苹果,他们也会起争斗之心的。那时,太子殿下又会怎么做呢。”
安昭仪如果没有起了贪心,想把他推到皇位之上,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抓住把柄吧。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责备安昭仪。
他记得安昭仪在贤妃跟前的卑微,贤妃一个眼神,安昭仪都只能跪在地上请罪,周瑞看到后会找借口打发走她和自己。
可是周瑞不会每次那么及时赶到的,安昭仪在贤妃那里是冲锋的,有罪是她要承担的。
她一开始是向着周瑞的,可是近来随着周瑞不断犯蠢,贤妃紧紧逼迫,周康渐渐长大,她心里才升起这样的想法。
结果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康人才六岁,说来翻个念头算一岁,人也不过虚着七岁,在现代应该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现在,他用这样的面容说着这样的话,让人不由的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皇宫也许真的是一个改造人的地方,它会把人心中的**给无线放大,会让人有着各种贪念,也许会因此做错事。
不过对此林锦文并不感到害怕,也会因此就心生恐惧。这大概是他和这个时代人最本质的区别,皇帝多疑是怕别人夺取他的位置。
身为皇帝总是害怕儿子长大后就显得自己老了,总会不自觉的进行没必要的比较,会害怕权利的流逝。可是林锦文不会,生老病死在他眼里是正常。
现在社会本就讲究的事能者上位,当然他心里想的这些,这个大周的人怕是根本不相信的吧。也没关系,他本来也没有想说出去让他们相信。
人在什么地方都是存在着竞争的,都是有各种想法的。宫里是这样,宫外也是这样,人本就是有野心的,端看能不能把握住那个度罢了。
至于周康说的自己心软,他大概是觉得林锦文没有杀过人吧。林锦文没有这么做过,并不代表不敢不会这么做。
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也会动手的。
不过林锦文并没有回应周康的话,他淡淡道:“这是孤要操心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
周康抬头望着林锦文,林锦文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他心生羡慕。他想,这也许就是宫里几个皇子都输给了这人的缘故吧。
林锦文看周康没什么话要说了,便转身离开了。周康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底的光亮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他望着床头的幔帐,神色恍惚,不知何时,他心口疼的厉害